两个抬尸的差吏刚跨出了门去,便被门口一锦衣男子身后的随从拦了下来。
“撂那别动了。”
为首那人面白如玉,微微仰着头,手里转着两颗揉手核桃,其上裹着一层枣红色的厚重包浆,一看便有些讲究儿。那语调带着三分轻挑,话底子里却是实打实的寒意,两个差役一听此人之言便赶紧放下了尸板,躬身行过礼麻利儿溜了。
堂里似乎是听到了外边的动静,王况抢先一步撩了门帘子小步跑到院门口,拱手恭敬道“下官不知冯公公尊驾至此,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望公公见谅。
冯显垂眸瞟了他一眼,皮笑道“毕竟宅里有事,王大人客气。”之后他便信步入到了堂里,王况弓着腰跟在身后活脱脱一只大虾米。
正堂里暖意扑脸儿,冯公公径直坐在了正首的位置,睥睨着堂里躬身立着的众人道“今儿个咱家来了,丑话便要先说在前头。万岁爷要你们好好去查孙御史家的案子,连个凶手的贼毛儿都没捞着,愣是任着王主簿家的孩子也没了。刑部,大理寺,莫不是干吃皇粮了。”
若说此前西景王府的苏公公说话尚还留给他们三分薄面,这冯公公却是直奔打脸来的。
下首欠着身子的张渊和徐洪脸色均是难看得很。可到底徐典刑是老油子,赔笑着立马儿接道“公公说笑了,下官怎生敢忘圣上叮嘱,昨夜戌时末出的案子,亥时便已经整顿齐了人马来到王大人府上,为查此案更是彻夜未休,还请冯公公明鉴。”
冯显大笑了几声,与一旁灰头土脸的王况道“你听听,徐大人可是天大的功劳,日后咱家见了圣上定要好好地表一表。”
徐洪登时白了脸,“下官惭愧,实在惭愧。”
一时间人人自危,屋外是叫嚣着的北风。而蒲风垂首躲在犄角旮旯里,心中自有一番揣摩这堂上三位大人见了这冯公公皆是恭敬如此,而他又口口声声说着圣上,想来若非东厂之人,便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公公。徐洪谄媚失言了几句,在官场中实在是过于稀疏平常,可这冯公公明褒暗讽半点不留情面,倒是个厉害角色。
好在他们彻夜未休至少落不上玩忽职守的帽子,不然这一番话听下去可不是要心虚得骇破了胆。
蒲风想到此处鬼使神差地向上抬了眼皮暗暗瞄了那人一眼,却不成想正和他四目相对,一时头脑中嗡地一声轰鸣。
“你又是何人”冯显撂了茶盏。
蒲风一惊,硬着头皮躬身道“学生大理寺卷宗书吏蒲风。”
“没问你。大胡子的那个,把头抬起来。”
蒲风心中更是大惊,便听到李归尘以极沙哑的嗓音恭敬道“小的惶恐,怕小的名讳污了大人耳。”
单是听这音色,竟和平日判若两人
而冯显将手里两个核桃转得咔咔作响,只是死死盯着李归尘。
“小人东郊李归尘,家中世代仵作。”
冯显笑了笑,抬手随口道“尸首搬上来,让他当着我的面,再验”
众人暗自吃惊,不知冯公公这又闹得是哪一出。
见那尸板抬了上来,王况脸色煞白,揣着手扭头不忍多看,却又不敢遁走。而冯显攥住了手里的核桃,毫无惧色,托着腮静静看着下面。
蒲风心道李归尘一会儿若是让那姓冯的看出一点闪失,身份暴露倒是一方面,方才冯公公说的法司衙门办事不力可就真是板上钉钉认下了。
她近来混迹书院听了不少东西,这朝中官僚端得是不可结党营私,暗中往来者却是多如牛毛。接连孙御史王主簿两位大人宅里出了这等大事,朝中谁人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