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原侯府上下收拾打点起了行李,阖府忙忙碌碌。季陵听说中途有一段水路要走,可以坐船,不由得有些兴奋,但他三年未得归家,如今刚一回来便又要远行,心中又不免有些别绪。
这日,蹲过了马步,去厨房摸了两个冷馒头边走边吃,看看日头,还不过晌午。百无聊赖,便在府中闲逛了起来。
转过游廊,见爹娘的房里难得支起了槛窗透气,但厚厚的毡帘却还是落着,心念一动,忽然想去瞧瞧妹妹。记起娘说,是因为小妹身子弱了些,怕着了风生病,所以便是堂屋里都得捂得严密。因此他也就格外留心了些,进了屋先在炭火盆前好生地烤了一阵子,才敢过内堂。
进了内屋,见褚氏正跪坐在小小的摇床边,绣着一条腰带,安适悠然,抬头见他来了,弯眸一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季陵便知是妹妹还在睡觉,便也放轻了手脚,悄没声地走到了摇床跟前。
摇床一看便知是他爹亲手做出的活计,原木未漆,也无雕饰,只将表面打磨得光滑,虽不起眼,却实则灵活精巧,用着趁手。里面睡着的小人儿生得纤细,已是八l九月大的婴孩,却还不比许多比她年幼的孩子肥壮,发丝稀而细软,睫毛跟眉毛也黄黄的,着实不怎么漂亮。
季陵看了好一会儿,不觉有些手痒,戳弄两下妹妹的脸蛋儿,摸摸她小小的、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脚,片刻便弄得她扁扁嘴,皱皱眉,委屈地扯着嗓子哭开了,那哭声也不好听,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幼猫。
季陵给吓了一跳,连忙晃了晃摇床,在小被子上拍了又拍,但妹妹却并不买账,声调越发地委屈了起来,直到褚氏忍俊不禁地把小人儿抱进了臂弯里摇晃,声音才慢慢地小了起来。
季陵这次可着实被吓着了,不由有些拘谨了起来,蔫蔫道:“她哭起来,声音好大!”
褚氏见儿子露出难得一见的无措茫然模样,肚里好笑,却也不说破,只是叫他坐到自己身边来,把软软的婴儿放进了他僵硬的臂弯里,让他也抱抱看。
季陵头一次抱着这样小小的、柔软的婴儿,全然不敢乱动,直愣愣地低下头,看着方才还闭着眼的妹妹张开了又黑又圆的大眼与他对视,忽就不觉妹妹生得丑了,细瞧还有几分可爱,又有些高兴了起来,问道:“妹妹取了名字没有?”
褚氏点了点女儿的小鼻子,含笑道:“前阵子往金陵送了信,原是想叫淑妃娘娘取,娘娘回了信,说既然她这般多病多灾的,不如只取一个小名儿先叫着,倒好养活些。你爷爷便说,不如就叫小隼儿,他从前捡着过一只小白隼,是从崖壁上的巢里跌下来的,只有他的巴掌大,后来却也养得神骏高大,这寓意极好,咱们便这么叫起来了。”
这小名比起花儿秀儿,倒是颇有些将府的风范。
季陵莞尔,试着叫道:“小隼儿?”
躺在他的臂弯里的妹妹发出“呀呀”数声回应,眼珠晶亮,显然已经认了这个名字。
季陵低下头,看看毛发泛黄稀疏的、瘦巴巴的妹妹,心道这名字取的倒是贴切,她还真是有点儿像那光秃秃的、刚破壳儿的小鸟,不觉也有点想笑,伸出手指戳弄戳弄她看上去软乎乎的嘴唇,又信口叫道:“小秃鸟?”
小秃鸟早已听得懂人言,闻言委屈地扁了扁嘴,哭声又一次“哇”地一声响了个震天,隔了三道门的门房都被吓了失了手,茶水翻了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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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午,日头晒得砖石上的水痕半干,已全然感觉不到春寒。
季陵在府里兜了两圈,再也待不住,问马房借了一匹老马便打算往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