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微微一笑,向脸色惨白的褚宏嘉道:“叫你呢,随本王过来。”
褚宏嘉抽了抽鼻子,眼睛都骇得泛了红,只觉下肢又僵又麻,只得颤巍巍地尽力倒腾着步子跟上了楚王,在天子与贵妃跟前跪地施礼,“草民莱公府褚宏嘉,拜见陛下、娘娘。”
贵妃温和道:“模样生得倒是讨喜的,就是小了些,恺儿,你再去另挑一个长几岁的吧。”
天子却笑道:“恺儿既与这孩子投缘,小几岁又何妨?老国公高风亮节,桃李满门,褚卿又得力能干,是朕的股肱之臣,足见其教诲有方,想必这孩子也绝不会差。”
贵妃以白玉盏斟茶,递与天子,笑吟吟道:“陛下说的是,臣妾虽不知前朝之事,但也知您与褚大人君臣相得,主圣臣直,知您对大人器重卓殊。只是恺儿年岁不小,只怕二人功课也学不到一处。论起来,这孩子倒是跟着阿慎他们几个倒是更相当。”
天子将茶缓缓地饮尽,玩笑道:“怎么?莫非爱妃还因旧事对褚卿心有芥蒂?”
贵妃笑意稍淡,“没有的事,既然陛下喜欢这孩子,自然是依陛下的。”
又似发嗔一般地放软了声调道:“臣妾只是心疼这孩子年幼,怕他在宫里不惯,陛下倒说得好像臣妾是心胸狭隘、不能容人一般。”
天子大笑,告饶道:“是朕不好,连累了贵妃清誉。”
二人玩笑几句,旁若无人,亲厚异常,便如寻常夫妻一般。季陵却是心急如焚,不知该当如何,暗悔自己方才莽撞行事,错失了良机,但也知天子殿前,不可造次,只得安分地垂首肃立。正自焦心,只听楚王忽然开口说道:“儿臣不过信手一指,既然母妃不喜,另择一个便是,想必父皇也不会怪罪。”
天子失笑,“你另择他人,倒叫这孩子如何自处?岂不是令他难堪?”
楚王莞尔,“七弟、九弟不是都还未有侍读?”又朝那阶下诸人一指,“儿臣方才觉得那个也算和眼缘,不若换他吧。”
季陵一怔,他本已几乎死心,此刻乍惊乍喜,险些失态,竟下意识便上前了两步。
楚王却眉心微蹙,暗道空生得一副掷果潘郎之貌,还当真是个有心攀附的,对他颇为不喜,座上的天子却已不禁微微晃神,问道:“你又是哪家的孩子?也是莱公家的子侄?”
季陵上前一步,行过跪拜之礼后垂首答道:“草民彭原侯府季陵,家翁*云州都督季怀信。”
天子轻声慨叹道:“原来是你。”
他稍稍支起了身,细细地端量着座下的孩子。季家一门皆是骁悍猛将,昔年他父真宗被掳,襄王即位,御营军陈兵八千,迫襄王退位,登基大典上诸臣仗马寒蝉,唯有那宣州军中一名小小参将竟敢率先拔剑与御营军相对。他那时尚还年幼,虽深恨那参将竟能带着襄王杀出重围去,却始终无法忘却那只身单骑的参将吞没山河、改天换日的英雄气魄。相比季家的其他男丁,这个孩子生得太过孱弱了,虽然个子已拔得很高,却瘦伶伶的,显是更像他的母亲。
贵妃低眉垂眼为天子的盏中添了茶,漫不经心地轻声说道:“原来是老国公的外孙,转眼竟也这般大了。”
季陵暗自蹙眉,这话说得委实奇怪了些,想他生在云州,长在云州,贵妃倒说得好像幼时曾见过自己一般,却不知究竟是何意。
天子沉吟,又问道:“哪个陵?”
季陵忙肃容答曰:“山丘陵谷的陵。”
天子颔首,“你抬起头来。”
季陵心中一紧,只得依言照做,后槽牙忐忑地磨来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