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陵暗道,自己怎么也算是除暴安良才受的伤,可皇帝必定不爱听自己的治下有什么流氓地痞,只得信口胡编道:“草民,昨日...让马儿给,踢的。”
天子不禁莞尔,拿了添满了茶的白玉盏,在杯沿细细把玩,“瞧着倒伶俐,朕却怕他同恺儿凑到一处胡闹,没法安心读书。”
贵妃掩口笑道:“陛下说的是,臣妾瞧着,这孩子跟着阿慎倒是合适。阿慎平素沉稳太过,正需该有个伶俐的解闷儿。”
天子随口道:“如此甚好,就依贵妃的。”
季陵闻言不禁向下首望去,只见两个男孩皆着玄色交领长袍,领口腰间有绯红暗花,乍看倒像是染了血一般。二人一个稍长,一个稍幼,料来便是七皇子与九皇子,只是却不知他们所说的“阿慎”又是哪个。
他将二人匆匆扫视了几眼,只觉小的那个木讷,大的那个气质冷峻,两条眉毛浓重而平直,一看就觉不好相与,不过却有几分眼熟。正自思索与此人曾在何处见过,便见那稍长些的男孩抬头向他望了过来,瞳仁浓黑如墨,沉静而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令他脊背一凉,掌心一下子就渗出了冷汗来。
季陵记起来了,此人原来便是那日在太液池畔满手鲜血,以一块砖石击杀宫人之人。
那男孩眼神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出于变声期的嗓音沉且哑,“儿臣谢父皇恩典。”
楚王颇为无奈道:“儿臣方才说不要,父皇偏要儿臣挑;挑中了一个,母妃却又不满意;如今又挑了一个,父皇却又予了七弟。”
天子闻言并未动怒,反而大笑道:“偏你的牢骚多。莱公的孙儿是个好的,虽小了两岁,但看着便知是个知礼的孩子——”
季陵原本正自惴惴,听见这话,却忍不住暗自腹诽道:“他们究竟是从哪儿看出来这小猪崽子知礼的?”
“既然你母妃不满意,你便另寻一个稍长些的,也免得你母妃来日想起来了,又要埋怨朕偏心。”
贵妃闻言掩口笑道:“好哇,恺儿,你快快去再选一个好的,不然母妃今日可白担了你父皇口中这刁钻恶名了!”
这夫妻父子,亲厚便如寻常人家,令人生羡,只是衬得坐在下首的七皇子、九皇子皆像是外人一般。说的虽是为三人遴选伴读,除了楚王,余下两个,却是一个被随手塞了个季陵,另一个干脆给人抛在了脑后。季陵暗里生叹,虽然回忆起当日太液池畔,那名叫“阿慎”的七皇子以卵石杀人时的模样仍觉骇人,却不禁对其生出几分怜悯。那楚王既是君王爱子,若当真选为了他的伴读,只怕倒是更为拘束。如今这般,归家后说与阿娘,也不至令她太过担心了。
他又望了一眼那七皇子,只是这一次却不闪不避,坦坦荡荡,还朝着他咧嘴一笑。
他生得虽俊秀好看,不知怎地,笑起来却总带两分憨气,那七皇子以拳掩唇,竟给呛得咳嗽了两声,也不知是不是给他这一笑晃了眼。
又耽搁了约莫一炷香,楚王另择定了工部尚书家的长孙,天子又为九皇子指了宁王幼子,各人便被内侍宫人们引着,各自出宫门归家。
季陵为免多生是非,又借口更衣,扯着正被自己即将进宫伺候贵人的噩耗打击到昏天黑地的褚宏嘉,要将他衣裳剥下来换回去。却不成想这一扯却成了压死小猪崽子的最后一根稻草,平素任性跋扈的一个十年后的准恶少竟直接蹲在净房跟前,抽抽噎噎地便抹起了眼泪。
季陵还道他是因自己剥了他的衣裳,也有不少火气,见他哭得专心致志,又不好将他欺负得太过,只无奈又气恼道:“你倒还委屈了不成?若不是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