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之问道:“可是你的府上有什么事?”
季陵摇了摇头,“并无,是...是我自己的事。”
李慎之道:“我见你近来日日心不在焉,便知你必是遇见什么难处,只是你不肯说出来,我只得亲自问你。你若信得过我,便说与我知,我虽然未必帮得上你,但总归可以替你想想法子。”
季陵听他这样一番话,暗自道,没想到李慎之还挺讲义气,日后可当他是个兄弟,只是这样的事,任是哪个知道了,万一他日事发,说不定都要受他连累,只得强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便应付得来了,你不必担心。”
李慎之话已说到如此田地,见他还是这般反应,却只道这是他并未当自己是亲近之人,是以不肯告知,不禁暗自着恼,气自己为何偏要自作多情,平白惹他背地里耻笑。遂冷了语气,淡道:“如此甚好,只是既然应付得来,便不要整日神不守舍的,也给我招惹麻烦。”
季陵颇有些无奈,但相处了一月也知他性情——他自幼离了生母,在宫中想必未少受折辱,天性便爱将人往坏了想,却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待过得几日,说不定自己就好了。便满面笑容应了声,也不再多话,老老实实地贴着墙根遁走。
当晚,孔怀殿的饭食果然好了不少,菜不似先前,送来便都是冷的,难得见了点热气。翌日,贵妃还亲来了一趟,送了上好的伤药,遣来了两个宫人,身后还跟着全身冒黑气的楚王。季陵先时还道这位掌管六宫的谢贵妃背地里必定是个跋扈之人,却不成想人倒是颇有母仪天下的风度,亲来关照了一番殿中诸事,又和和气气地与李慎之说:“你这六哥平素就是个急躁性子,兄弟间寻常打闹倒也就罢了,竟还拿利器伤了你,当真不像话。母妃一会儿便去禀明了你父皇,定要叫他这次长长记性。”
又叫了那丧眉耷眼的楚王到跟前来,道:“还不快快跟你的七弟赔礼!”
楚王恹恹道:“是为兄不好,伤了七弟,今日给你赔个不是。”
季陵在一旁瞧着,肚里好笑,暗道这楚王是食邑万户的王侯,居然也怕娘,贵妃一句话,还不是要乖乖低头认错,今日这一幕真可谓解气精彩。
李慎之素知见好就收,况此事便是捅到了他那父皇跟前,也未必能换什么好处,从善如流道:“六哥并非有意,是我学艺不精,技不如人。”
又向贵妃道:“母妃不必介怀,皮肉小伤,几日便好。”坚决推辞不收那两个宫人,只留下了些药材。
贵妃与楚王走后,季陵抚掌大笑。李慎之见他笑得开怀,一双眸子亮澄澄,像他一年围猎时遇到的一只吃饱了嫩叶和果子、见到人便欢欢喜喜地凑近的蠢鹿,一时倒有些忘了自己还与他生气,不禁也跟着翘了翘嘴角,见他瞧了过来,方才连忙收敛了笑。
又两日,便是五月廿一。
天子的万寿将近,饶是阴雨晦冥,宫中也还是披红挂绿地装点了起来。
入了夜,季陵照旧换了内侍的幞头、袍衫,将那佛钵牢牢地用布条裹了起来,拴在了腰上,还未过亥时便悄悄地溜出了宫。这夜辰星晦暗,乌云蔽月,太液池中的蓬瀛仙岛上也无人宴饮,并无火烛灯光,季陵借着各宫跟前挑着的大明角灯和路旁的燎灯的光亮,朝着太液池北苑寻去。
只是北苑平日只作游园、道场之用,除了道人居住于此,再无旁人,季陵越走越黑,饶是不如何信那鬼神之说,却也不禁有些腿弯发软,脊背发毛。
他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