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造访陵园虽是常事,却很少光临这间茶室。雨天里生意稀少,偌大厅堂只留一个伙计,迎上来接走了少女手中滴水的雨伞,打招呼道:“姑娘来了,里面请。”
倒是认得夏月微。颜倾忍不住多看了那人一眼。
没什么过分热情的反应,甚至带名带姓的称呼也没有一个,看来只是对待常客的熟悉,而非真的与少女本人熟识。
夏月微带她行至窗边落座,随口问那伙计:“隔壁茶园的新茶送来了么?”
隔壁茶园,即是萧家茶园。她记得前几日刚制成一批新茶,分销出去,算日子也该有了。
“哟,不巧,本来说的是今儿给送,谁料赶上下雨,便没给送……上批送来的还有,也是上品,给二位姑娘沏上一壶?”
手下偷懒,害得家主喝不上新茶,夏月微明显不悦地皱了下眉,没应声。
还是颜倾回那伙计:“也好,有劳了。”
同时心道,这孩子,有些任性。
任性的夏月微看着她,淡淡感叹了一句:“可惜了。”
可惜?可惜她尝不到好茶么?
颜倾将睡着的抱月轻轻搁在椅子上,一面摘着手上沾的白毛,一面忍不住自作多情了一下,回应道:“不可惜,左右我也不喝茶。”
夏月微盯着她的手看入了迷,一时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大小姐有一双标准的美人手,乍看竟比抱月的毛还白皙一些,泛着一点细微的光泽感。手指纤细修长,骨肉形状都恰到好处,看着实在赏心悦目。
少女在桌下捏了捏自己尚未长开、肉感未褪的手指,不觉有些羡慕。
抱月小小年纪,脱发竟十分严重,沾了大小姐一手摘不尽的毛。无奈,她只好起身去洗手。返回时却隐约听到一句,是少女吩咐那伙计,茶与水分开上,不必沏好。
颜倾无声无息地勾起了唇角,却笑得有点无奈。
看来有人要在她面前露上一手。这个看似高冷成熟的少女,实则幼稚得有些可爱。
可惜,她自有一些固执得近乎偏执的习惯,今日注定不能让少女如愿了。
颜倾刚回到桌边,一整套纷繁复杂的茶具便呈了上来,甚至还架了一个盛满热炭的小炉,滚烫的水汽争先恐后地逸出陶壶修长细小的壶嘴,转眼便模糊了窗外的一景一物。
夏月微捏起一柄木质雕花的茶匙,舀了一匙干叶闻香,不甚满意地摇了摇头:“不比新茶味正,茶具亦简陋,倾小姐,凑合一下罢。”
颜倾默默看着这一桌子大碗小碗、长棍短棒、圆壶扁壶,第一次怀疑自己对“简陋”这个词产生了什么长达十八年的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