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聚集,片刻后便到了日暮时分。街道两旁覆了一层霜色,屋瓦俱寒,北风骤起,吹得雪花纷飞,行人拢衣快行。等沿街店铺将灯笼打起时,天已近黑,裂云中露出一线朦胧红光,昏沉沉地压着漫天飞雪。
洛元秋将陈文莺送至陈府对街的巷口,看她仍是一脸恍惚,便安慰她道:“没事的,或许只是暂时的执念罢了,不必太放在心上。”
其实依洛元秋看来,或许这只是陈文莺一时起的念头,根本算不上是执念。
陈文莺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些,到底没按耐住心中好奇,眼珠一转,问道:“那……你在镜子里看见了什么?”
洛元秋笑意淡了几分,答道:“那镜子已经映不出我的影子了。”
她说的是映不出影子,但陈文莺则理解为她修为太高,已经不受此类法术迷惑,顿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失落,不无艳羡地道:“要是我像你这般厉害就好了。”
洛元秋目光落在不远处,寒风卷起瓦片上的雪纷落而下,冥冥中有种缥缈虚无的东西涌上心头,她轻轻摇了摇头,墨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闪过一道冰冷的光,低声道:“你不会想的。”
风有些大,陈文莺没听清她说什么,正要问个仔细,突然听洛元秋说:“哎,那是不是你嫂子的——”
陈文莺大惊失色:“什么?我嫂子来了?!”
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巷口绕了几圈,不等洛元秋开口,急忙说道:“要是被她知道我不在家里那就完了!我这就先回去躲着了,下次再去找你!”
洛元秋咽下“灵兽”二字,眼睁睁看着陈文莺连滚带跑走远。她走到街对面,绕至府后,看到院墙上通体漆黑的灵兽慢悠悠地走过,微卷的长尾不经意间将瓦片上的雪扫落些许。
这只灵兽外形与乌梅相近,却比乌梅大了一圈。最令洛元秋惊奇的是,它的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袱,行走间依然悄无声息。灵兽走到院墙某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像在召唤着什么。不一会,院墙里头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如呼应一般抓了抓。那灵兽晃了晃头,抖落鬓毛上的雪粉,将背上包袱顺着尾巴滑进院里,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
洛元秋看得津津有味,回想起山上的那头野猪,恨不得将它捉来让驭兽师好好训上一训,教教它什么是灵兽的本份,多学着耕地砍树,莫要再胡作非为,尽做些踩坏药田拱倒篱笆的坏事。
忽然觉得身后被什么东西顶了顶,洛元秋转头一看,那匹黑马不知何时自行过了街,站在她身旁看着,不满地喷了喷鼻息。
洛元秋伸手摸了摸它,黑马上前几步低下头,大有恃宠而骄的意思。洛元秋顺势翻身骑上马背,说道:“走了,是该回去了。”
想起景澜早上所说给她留门的话,洛元秋不觉笑了起来,心底微微发热,想见景澜的念头蓦然生出后就再也压不下去。她迫不及待地调转马头,迎着风雪疾驰而去。
曾于清晨信誓旦旦要给道侣留门的景大人坐在承光殿中,面无表情地将手中锦盒放在桌上。
手边那盏茶已不知换了几遍,但她始终不曾碰过。
风从半开的窗吹来,几点雪落在地上,消融后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景澜垂眸扫了一眼,透过轻轻摇摆的窗扉,将目光投向远处隐没在风雪中的殿宇楼阁。
她心不在焉地捏着手中玉玦,甚至用它来敲了敲桌沿,眉宇间少见地掺杂了些急躁与不耐。
不一会有脚步声传来,内侍在门外道:“大人,陛下议事方毕,召您过去。”
景澜动作一顿,继而把玉玦紧紧握在手心,平静地答道:“知道了,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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