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楼有几个整日不安生的病人,几乎每天都在哭骂,楼玉听了几天的‘广播’,得知她楼上住着一个女人,一个怀疑丈夫出轨的妻子,她的丈夫是陪护,可一旦丈夫需要去上班而远离她视线时,她几乎瞬间瞪眼,发了疯般的哭骂,控诉着丈夫找小三,找雏妓,还要请护士和同一房间里的病友为她讲理。
楼玉闭着眼都能想象出妻子狰狞的神情,丈夫怒不可遏的低吼,还有病友们无奈的态度,这种情景每天上演两次。一次是丈夫去上班,一次是丈夫回来。
楼玉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她的男朋友和经纪人分别来探望过她,经纪人让她在这里好好治疗,身体是最重要,康复后再回来,她永远爱她。
男友给她带了许多吃的,还有很多书,外加一张流量卡和一条女士烟。这里环境偏僻,信号不好,没有wifi,虽然流量卡的用处不大,但她还是收下了。
收下后,她先点了一根烟解决烟瘾,然后对男友说:“你不用等我,知道吧?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好,治疗时间太长了,以后说不定也会复发,你父母肯定也不同意,我也伺候不了他们。”
“你——你想让我等你吗?”男友问。
楼玉抽烟的样子,是这世间不多得的一幕,一个女人连抽烟也优雅到极致,究竟谁见了不会为她心动?
他曾经也是这么丢去这一颗心的,就在半年前,一位友人的六十岁大宴上,当晚几乎来了娱乐圈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明星,却只有眼前这个女人,把他的心都偷走了。
然而交往的三个月里,他发觉楼玉只有一副好皮囊罢了。
她对她的事业很热衷,她的热情几乎都献给了舞台,台上的她像一只火烈鸟,真挚、热烈而自由,不知空乏为何物,肆无忌惮地挥洒青春、爱、优雅。
传说火烈鸟羽毛丰满后会一直往南飞,不停的飞,只为在南焰山让天火将自己的羽毛点燃,而后将火种带回楼兰古国,在天翼山化为灰烬——楼玉就是这样的人,在舞台上把热情都挥霍完,下台后就成了另一个人,性情淡漠,待人落落穆穆。
楼玉把手搭在台面上,纤细的手指夹着细长的女士烟,身上透着一股平淡沉默的气息,烟熏雾绕着她淡漠的眼,“你想听实话。?”
就是这样,她的台词功底很好,就连现实中,不,就连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也能说的如此沉甸,质感,戏剧化,不切实际。
“你说吧。”男友心情沉重,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份感情的去向如果由她做主,大概有百分之百的概率会分手。
楼玉掐灭烟,发出深呼吸的细碎声音,“说实话,我不想。”
他心里一咯噔,……就知道。
她暮气沉沉的,如黄昏时的烟霭:“我曾经热爱舞台,享受那种鼓掌的喜悦,但又怎样。这个病让我对所有事物都兴味索然。”
都说患上抑郁症就像被关在黑匣子里,被剥夺了一切人类的感官,更可怕的是,明明遇到值得高兴的事却只会觉得自己没有快乐的权利。
很难说她现在对男友有没有感情,她只觉得不值得,自己不值得,人间也不值得。
她每天干的最多的事就是看书,发呆,和护工聊几句,努力提起精神观察生活中的细枝末节,其余时候,睡觉,睡觉,睡觉。偶尔情绪上来时,嚎啕大哭。
她在医院里见到许多各种各样的病人,她能记得她们的模样和名字,但对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很模糊,她一直健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许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