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勒城外,晌午之后吹吹打打一路入城,绵延数里。
单是数数聘礼单子,就知道子郢对鄢楚楚并没有轻贱怠慢之心,只是如今淮阳被兵临城下,他作为主心骨抽不开身,没有亲自相迎。
萧家这方作为娘家人,暂派遣了两千人马随行送嫁,其中不乏昔年随萧旌北讨的心腹旧部,都是可靠可信的忠勇之人。
嬴妲与几名美婢替鄢楚楚梳洗装扮,头面还是旧的,只有一套新打的珠钗,原是嬴夫人替儿媳妇备的,怕教鄢楚楚委屈,将一套六支凤翅攒红珊瑚珠金步摇也取了出,命人为鄢楚楚簪上。
鄢楚楚曾是艳惊四座的花魁,容色绝艳,这几年褪去铅华风尘气,端庄持重了不少,显得很是温婉,一经扮上之后,立马又显出一种明艳贵气来,新嫁娘的风姿让几名美婢都闭口惊艳。
外头锣鼓声震天,喧嚷不休。
鄢楚楚让几位妹妹都先出去,有话同嬴妲说。
屋里单独留了她们俩人,嬴妲将口脂挑开,替她抹上,“楚楚姐尽管笑话我针线不好,但梳妆打扮说不准你不如我。”
鄢楚楚将嘴唇任由她涂抹上色,不用对照铜镜,也知晓新嫁娘的嘴唇必定殷红如血。
趁着她挑手镯时,鄢楚楚得出空儿来,说道:“我从今以后是再也不能侍奉公子身侧了,几个丫头都不是让人省心的。他们照顾公子起居还算妥当,但说到旁的,开解心结,平他怒火,她们向来指望我。其实我也不大会做这些。我也不常见公子动怒,不过算下来十次有七次是为了你,虽说公子脾性如此,但既然要做夫妻,便好好扶持下去走完一生,始终不离不弃,你要陪他君临天下。”
“我说话常常僭越。”鄢楚楚笑了起来,温婉地抚了抚她的手背。
“世子妃。”
说得嬴妲脸色一红,眼眶也跟着红了。
“怕你以后听不着,我先僭越一下了,世子妃。”
鄢楚楚起身,将嬴妲手里还没挑好,随意拿着的一只镯子接过来,从容地套入白皙如藕的手腕。
嬴妲也不知怎么了,忽然拦住她去路,咬牙道:“你若不喜欢,同萧弋舟说,他决计不会牺牲你去换一座淮阳城。”
鄢楚楚失笑,“大喜日子,甚么牺牲不牺牲的,我的夫君虽然年纪小了些,同你一般大,可也是战场上英姿勃发,淮阳城内有口皆碑的好郎君,怎么我就不喜欢了?让开些,别误了我的吉时。”
嬴妲从她眼睛里看不出假,脸色复杂地退让一旁。
门推开,几名婢女苦中带笑搀扶鄢楚楚出门,相依为命几年,如今一个嫁了,她们都心里不舍,在门口拉扯着,说了好些话,淮阳来的媒婆一直催,催得她们没法,只好亲手将鄢楚楚扶上花车。她坐在车内,还对几个挥手作别,双眸清润,堕下两行泪来,随着媒婆催促,花车赶起来,泪水点点与一阵风声、远处的锣鼓声一道散了。
鄢楚楚坐回花车里,含笑垂眸,将一柄锋利的匕首贴着小臂藏入里衣的暗兜之中。
嬴妲在外院望着求亲送嫁的队伍远去,隔了好几道墙,听不见动静了,才转头要回。
墙角下有人窃窃私语。
“今晚上咱们的人就能入城了。”
“是,这两千人先行,后头还有世子备的六千人马。子郢手下将士多为老弱,真正可用的兵将不过四五千,咱们一旦入城之后,拿下淮阳就无所顾忌了。”
嬴妲听着直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