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颤抖着双脚踩上那梅花树。周遭的内侍却无一敢上前劝阻的,只得在其墨周围围成一圈,跟着她的举动一起心跳起伏。
谁叫凌祁下了一道那样的旨意,若是敢靠近了这位在冷宫里还能死死牵绊住皇上心神的沈娘娘,要是她一个不小心磕了碰了,又哭又闹,皇上一心疼,还不就是他们这些内侍完蛋么。
于是在她嘿嘿一笑,众人抬眼间,皆是看见了她手中那朵极美极红艳的梅花,心下稳稳地松了一口气之时,凌祁和李晋年浩浩荡荡一行人过来,众人俯身叩拜,也便没人敢去在意正在梅花树上“发疯”的这位沈娘娘了。
其墨回身看去,似是要看清是谁吸引了这群讨厌的人的视线。
她这一动,恰好将脚下那根脆弱的梅枝踩断。
凌祁见她胭脂涂了满面,像个红脸关公似的,又是那一身单薄的、似乎也是沾了胭脂的素白衣衫,如同个痴傻人一般蹲踩在梅花树上,手里还捻着一朵红梅。这么一时不察,眼见着就要摔下来。
那群内侍大约比她还要傻,眼见着人都要摔下来了,竟也没一个起身去挡一把的。
凌祁心下一紧,脚步不知何时走向前了两步,他似是立刻发觉了自己的失态,便又犹疑般退了回来。便见得身侧李晋年身形一闪,飞身而上,竟将其墨接了个满怀。
大约是没事了。
凌祁这才轻轻的吁了口气,眨了眨眼,将心底的那点惊惧全然压了下去,“起来吧。”
等周遭内侍在一旁退了个干净,他这才走上前,想去看看其墨到底怎么了。
他将她打入冷宫三年,三年之中不曾去见过她一面,总想着至少夫妻一场,打杀了她身边侍候的丫头婢子,也不曾让人看管着,便也是仁至义尽。可今日却惊闻她从那冷宫里跑了出来,甚至还犯了“疯病”,凌祁是断断不敢相信的。
他宁可认为,是其墨在耍苦肉计,想从那冷宫里出来的苦肉计。
但是下一秒,凌祁便发觉,似乎是他错了。
其墨安安稳稳的被李晋年接住,抬头疑惑似的看了一眼李晋年,面上脏兮兮的红胭脂,着实不算太好看的。
但那双眼透出来的清澈见底,却是曾经的沈其墨不会有的,这让心存疑虑的李晋年惊诧不已,莫不是这位沈娘娘真的疯了。
他伸出双手稳稳接住了其墨,其墨捻着梅花的那只手挂在他的脖颈上,因着李晋年一落地,她手里便是一松,一时不察那梅花便打着旋落了下去,和落在地上蔫了的其他梅花一道,跌落枝头,零落成泥。
连香都不如故。
只在这一瞬,她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穴道,立时从李晋年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也不管不顾自己的形象,形容枯槁,用那双纤瘦透骨、冻得通红的手在这湿漉漉的土地上扒拉着,也不管这泥土沾上她白色的衣服,沾染了她白皙到冻红的手指。
只是那样疯魔着,像是要在这一堆已经被她折腾的不像样子的梅花里,找出方才她好不容易摘下的那朵最美的梅花。
直到最后,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花,两只冷到没有一点知觉的手撑在土地上,慢慢的俯下身去,将发髻散乱的头紧紧的贴在了那堆梅花里,重重的呼吸着。
像是将自己扔进这梅花即将腐败的冷香里,与之缠绵相交,直至一点点溺毙、窒息。
此刻的其墨,不像是一个疯子,更像是已经清醒了,却死在自己的魔障之中。她睁着眼,被胭脂涂红的脸颊边赘着一些梅花,这样的相称,竟也没有开始那般难看了。
正当大家都以为这位沈娘娘或许是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