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上元节呢。”
女孩子依在门扇边,冲屋里梳妆人笑道。
影影绰绰的烛光照在她脸上,修眉端鼻,娟秀文雅。明艳绝伦,妩媚可喜。
纵是藕官,一眼望去,也不禁愣了片刻。
豆蔻梢头,笑靥如花……
方要开口时,豆官从旁边噔噔噔跑过来,口中还嚼着糕粿,含糊不清道:“藕官藕官,你还不过来吃元宵,在说什么体己话儿呢?芳姐姐等了你大半天了。”
眼神转到那女孩子身上,忽地一滞,“呀,菂官姐姐,你这身打扮真好看!”
平时只是绿衣素衫的少女,偶尔秾饰一番,倒有些绮媚的味道。菂官今日着意妆扮过,裙衫颜色鲜丽,唇心一点红,恰似杏花艳。薄粉敷面,如春半桃花,身上隐约传来盈盈香气。
菂官羞红了脸。
豆官绕着她啧啧称赞半天,才疑惑道:“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进屋说话?芳姐姐去小厨房要了汤团,你也来吃!”说着,便要把她拉进屋子。
藕官忽笑道:“你和芳官先吃吧,别等我们了。”
“为什么?”豆官有些困惑,“汤团凉了就不好吃了。小厨房现煮好送来的,冰糖芝麻馅,可香可香了……”她还待再劝,内室遥遥传来一声娇喝,“回来!”
众人一时摸不清在说谁。
默了半晌,里面的人又慢慢道:“汤团我只要了两碗,分,怕是也不够分的。”
豆官就冲着藕官挤挤眼儿。二人心照不宣,各自笑起来。
藕官轻声道:“芳官又闹小孩子脾气了,还不如咱们炒豆子乖巧听话,阿豆你说是不是?”
豆官捂嘴偷笑,圆圆的脸上一团喜气。没等芳官再次发作,她冲藕官摆摆手,哼着小曲又回屋去了。
雨长苔痕侵壁砌,月移梅影上窗纱。
天儿慢慢暗下来,荣国府内宅次第点起灯。霭霭烟香,煌煌烛影,端的是百年富贵人家。檐下灯笼,十五月皎洁。竟不知谁者更亮、谁者更圆。
沁芳河上,藕香榭中,处处可见五色琉璃。就中映衬烛火,一池花团锦簇,灯火与明月上下辉映,远远看去,恍若仙境。
屋里二人却不甚在意。
外面热闹得很。据说今年的灯会,金陵知府要大办。太平门那里扎的鳌山足有十来丈高,彩灯万盏,灯油所费不知凡几,听积年的老嬷嬷说,“比往年多了两倍有余”。
金陵城的灯会一向是最有名的,年年元夕,都有无数小孩子贪看花灯与家人走失……咳,虽然此例不佳,却可以想见元夕灯会之繁盛。还有大胆小娘子在这一日与情郎会面,这也是约定俗成。
不去外面观灯,呆在家里做什么?
今夜无宵禁。
藕官特地找了一件青袍穿上。她是扮惯了小生的,手摇折扇,头戴方巾,倒也有模有样。
菂官抿嘴直笑。
藕官忙道:“怎么了?”
菂官不答。据说唐时嫁娶,新郎着朱红喜袍,新妇穿青色嫁衣,她们却反了过来。
她想着便有些羞赧,脸上微微发红,更觉柔婉缱绻。
却见藕官正正衣冠,上前一揖,含笑说道:“小生叨扰,这厢有礼了。今夕元宵,灯市如昼,端的是太平年景、繁灯霁华。小生痴长一十三岁,竟不知秦淮河怎生去处。烦姐姐领我赏鉴赏鉴,可好?”
没等菂官答言,她就抬起脸,仿佛很讶异地叫:“咦!这位姐姐,你怎地独身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