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没说完,她就捂嘴大哭起来,却还顾忌着旁边屋里睡熟的菂官,不敢放声。
“什么!”
四下皆惊。
藕官别过脸去,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半晌,豆官才抽抽搭搭地说:“怎么就……这病了才多久啊!”
忽闻噩耗,惊痛到了极处,反而说不出来话来,众人呆立在原地。藕官自顾自哭了一会儿,抹一把脸,眼睛虽然红红的,神色却很镇定。她把药汤倒进铫子里,重新点起了火,打扇添水——方才说话的功夫,药早凉了。
她凝视着铫子下小小的跳动的火苗,凝视着乌漆漆的药汁,渐渐咕噜咕噜滚起泡儿来……
众人想了一想,纷纷解囊,身上有多少银子就掏多少。龄官还想着去找人借一些。
藕官没有拒绝。她沉默着收了碎银子,却不要龄官去借,“你能找谁去?蔷二爷?债谁来还?龄官,有句话我以前不信,如今却信了。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你与菂官是一样的。愁思郁结,又不肯保养……与蔷二爷那边,能断,还是断了的好。我知道你求过他了,我那日见着了。芳官不知道,她乱发脾气……主仆之间犹如天堑,你不知道这其中差别,何况又分了个男女。”
“动了情,乱了意,一步步身不由己,合该自己伤心。”
芳官忽地插口道:“你看菂官,她就是前车之鉴。”
这句话大有深意。别人不知根底,只以为她是指心思郁结之类,没有放在心上。
藕官却突然慌了,掩饰道:“是呀是呀,左不过是这么回事……时辰不早了,明儿镇国公家眷过寿,老太太点了你们几个过去应个景儿,还有的忙呢,快回去罢。”
芳官深深地看了藕官一眼。
藕官只作不知。她忙前忙后地服侍菂官起来吃药,又服侍菂官睡下,洗碗、擦干,碗碟摆得整整齐齐,还推开窗棂透风。有人忙道,“你开窗子做什么?这么冷的天,快关上,关上!”
藕官只是摇头,平静地说:“屋里气味大,菂官爱洁,醒来定然会嫌的。”
该掌灯了。烛火晃晃,把人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冷清清的屋里更显寂寥……藕官又做起了针线。她原本是不会的,而今生计所迫,不得已为之罢了。
众人相顾无言,亦不能帮上什么忙,又陪坐了一会儿,才各各散去。
芳官独留了下来。
藕官不理不睬,悉心埋头做事。
她气得笑起来,索性说:“藏着掖着,能到几时呢?藕官,我竟不知你是个鹌鹑性子。”
藕官瞥她一眼,“那……把话都挑明了,一丝不肯遮掩的,也是你芳官的性子?果真敞亮。”
芳官道:“别打哑谜了。我平生最憎曲曲弯弯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菂官究竟怎么病的,你心里一清二楚。这样磨折、煎熬,谁能受得住?”
藕官道:“你什么意思?”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千不该万不该,你为何要去唱那出戏?”
一腔愤懑冲口而出,芳官却无端想起那日看到的一幕。
满目的红,满目的喜气,角落里立着一个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她娇艳的脸上露出笑,慢慢走上前,小生扶住她。二人交拜,烛影摇红,映照出新嫁娘眉眼含春,俏脸生晕。从此夫妇和合,花好月圆……
纵然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不,不,没人在意新郎心中究竟如何。
世人眼中,只看到一般样的温柔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