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击着轮椅的修长手指一顿,本不欲现身的傅寒京让大公公扰了兴致,再不能置身事外,便神色淡淡地向宫人颔首,示意宫人把他推入宴会场内。
傅寒京平静地开口道:“积雪难行,本王来迟了。”
靖安帝见到他,语气生硬道:“怪不得皇叔,是朕一时忘记京中处处积雪,皇叔出行困难。”
这自然是推托之词,靖安帝下旨让傅寒京前来赴宴,本意不过是为了折辱他一番,然而不想自己看中的美人会同他有纠葛,只得潦草带过,话中有话地说:“皇叔回京以后,倒是风流多情。”
傅寒京状似不解,“嗯?”
“王爷。”
锁清秋趁机望过来,傅寒京一身月白长衫,又披着狐裘大氅,此刻雪色瑕白,而他则眉眼淡漠,气质矜贵,带出几分如出一辙的冷意,整个人几欲融于这片皑皑雪光,出尘而遗世独立。
他眨了眨眼睛,丝毫不心虚地说:“我与王爷曾因机缘巧合,邂逅于城南。王爷救我于静安河水,我决意以身相许,幸而后来你我二人两情相悦,并在月老祠中许下海誓山盟——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才敢与君决。”
“是么。”傅寒京侧过脸,似笑非笑地说:“本王却是……毫无印象。”
锁清秋轻声道:“王爷遇刺以后,记忆全失,自然不再记得我们的盟约。”
傅寒京此人,锁清秋早有耳闻。不论是茶楼酒肆,亦或是秦楼楚馆,无人不为其叹惋不已,尤其是锁清秋的友人,每每提及淮南王往日的风姿,都得抚心长叹,是以锁清秋被迫听来了不少有关这位的宫闱秘事。
他的生母本是无上皇的宠妃,然而才诞下傅寒京,无上皇便撒手人寰,太上皇贪恋其美色,不舍将美人殉葬,便强行纳入自己的后宫,荣宠不断,不久后又诞下一子——当今圣上靖安帝。
如今母凭子贵,已为太后的魏贵妃深居后宫,长年闭门不出。
而她上一回愤而出宫,还是为了傅寒京遇刺一事,并在乾德山庄居住多日,靖安帝多次派人前来无果,最后只得自己出面,才将太后请回宫里。
是以民间多有传闻,淮南王遇刺,与靖安帝脱不了干系。
傅寒京沉默片刻,漫不经心地问道:“既然你与本王早已情根深种,想来手里应有本王交予你的信物。信物可在?”
“……在。”锁清秋低头取下一枚玉佩,交给傅寒京,“王爷与我,七夕相见,是以赠予此枚喜鹊登枝的玉佩。”
瘦长的手指轻抚着玉佩,傅寒京挑眉问他:“你的手里有信物,何不前来王府相认?”
锁清秋情真意切地答道:“清秋终归不是女子,不能为王爷诞下世子,是以……不愿耽误王爷。”
傅寒京抬起眸,似是隔着白绸瞥来一眼,“你道本王与你在祠中盟誓,当日本王的随从可在?”
锁清秋摇了摇头,抿唇一笑,“王爷总夸赞清秋静若空谷幽兰,艳若澄塘映霞,不许他人在旁窥视一眼。”
“……”
向来指顾从容、波澜不惊的淮南王头一回让人噎住,他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里的玉佩,红色细穗从指间一一掠过,淡淡的药草味随之入鼻。过了许久,傅寒京终于嗓音低沉道:“原来如此。”
锁清秋弯着眼睛笑。
靖安帝见状,冷冷地看了一眼傅寒京,“如斯美人,皇叔当真艳福不浅。”
傅寒京的态度不咸不淡,“本王双目失明,记忆混沌,纵使他天香国色,本王也不识其美,不过徒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