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公通报了一声,坐在书案前的靖安帝从喉咙里“嗯”了一下,声音模糊不清,大公公见状从殿内退出来,又用眼神示意锁清秋自己进去,而后他握住双手,一声不吭地守在养心殿的门前。
“参见陛下。”
少年叩首,一身宽大的衣衫垂委在地,越发显得他身量单薄,而那深暗的颜色更是衬得肤色白到了极致,甚至带有几分不自然的病态。几缕乌发因他的动作而散落在颈侧,少年从袖中探出的手指白净而圆润,然而连同他的指尖,都是毫无血色,一片苍白。
“你来了。”靖安帝紧紧地盯住他,目光幽深,“平身。”
锁清秋起身,“是。”
“朕把你叫过来,是有一首诗,不明其意。”靖安帝屏退左右,望着少年秾丽的眉眼,缓缓地说:“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锁常庶,你是翰林院选出的探花郎,给朕详解一二吧。”
锁清秋轻声答道:“回陛下,这是旧时陈地的民歌。”
“还有呢。”靖安帝眯起眼看他,并不催促。
“还有……”
少年的眼睫一颤,打下一层淡影,他的手指用力捏住衣袖,乌黑的瞳眸稍微抬起,望了一眼龙袍上的五爪金龙,忽而再度跪下,以额头贴地,“陛下恕罪,清秋才学疏浅,不识其意。”
他那一截玉色的颈项在此刻看得分明,而衣袖则稍微向上扯去,露出一对细腕,昨日绳索的缚痕尚未消去,突兀的红痕犹如雪白陶瓷上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一道又一道,红白交错,并没入了袖中。
靖安帝喉结滚动了一下,抬脚走过来,他执起少年的双手,指腹轻柔地摩挲着红印,怜爱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靖安帝猛然掀开少年的衣袖,只见错落的红痕赫然印在那一片白皙的肌肤上,绮艳而诱人。
似是春闺帐暖,有人失了轻重,无意留下的痕迹。
锁清秋心思一动,有些欲言又止,莹润的眼波晃荡着水光。
靖安帝见状,面上的痴迷顿时烟消云散,他皱起眉,无比厌恶地问道:“……是朕的好皇叔?”
锁清秋偏过头,没有出声,面庞浮出几分艳色。
“罢了。”靖安帝松开手,美人再美,他一旦思及傅寒京,便兴致全无。靖安帝向锁清秋挥了挥手,“你走吧。”
锁清秋低下头,看似顺从不已,却是抿起唇无声地笑。
他安静地向门口走去,下意识抬起手,将散下来的黑发拂至耳后,见此情景,久久盯着少年的靖安帝忽然又改了主意,开口制止道:“慢着。”
锁清秋的步子顿住,蹙起了眉心。
狗皇帝。
靖安帝击掌三下,守在门外的大公公推门而入,他古怪一笑,悠悠然道:“荣德,把西域上供的鎏金花鸟铃呈上来。”
“是。”
大公公来去匆匆,不一会儿,就捧着锦盒归来,靖安帝取出盒内的铃铛,望着锁清秋说:“过来。”
锁清秋盯着他手里的铃铛,不由后退了一小步。
他并非不晓人事,更何况还有沈昭容这样喜欢出没风月场所的友人,便是耳濡目染,也知道有此种闺房情趣——在娇妻美妾的手腕或是脚踝处系上铃铛,伴着铃铛的清脆声响,再被翻红浪,共行云雨之事。
“……陛下。”
锁清秋抬起脸,靖安帝趁机捏住他的下颔,哼笑道:“朕又想了想,你这样的美人,怎么能皇叔一人独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