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梦境,显而易见,应该是属于纪飞歌的。
虽然不知为何自己会误入对方梦境,可沈意却通过其中信息明白了一点——
风陵君,也就是凤凌,便是纪飞歌本人。
不管他因何原因化身为凌波仙,这都是完全无法改变的事实。
梦境前半段大概是凤凌当年与上神长曦初遇的片段,而后半段,却满是邪佞煞气,更像是纪飞歌的心魔。
怪不得自己哪怕动用云国皇室的力量也查不出纪飞歌的来历,原来他凭空出现之前,竟一直被关在天谴山!
可奇怪的事情却不止于此——
其一,风陵君师承上神,乃是不世出的剑道天才,可如今的纪飞歌却是左手运刀,平日里用到右手的几率小之又小;
其二,根据他的心魔梦来看,上神长曦重伤沉睡与风陵君定有关联,却不见得是外界所传被他所伤,不然他不会在梦中都在时时懊悔。
五千年前险些颠覆整个修真界的风陵君就在自己身边,沈意理应立即找到含章君,向他将纪飞歌的身份举报的。
可他心中怀着疑惑的种子,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脚步。
布料摩擦的窸窣之声传来,沈意心头一缩,立即一转身,倒在了榻上。
他对纪飞歌心软,却不见得对方亦然。
参考他当日在望月崖温泉险些将自己掐死的行为,沈意心知现下逃跑怕是来不及,只好决定暂时装睡,赌一赌纪飞歌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耳边响起足尖轻点木地板的细微闷响,少年竖着耳朵,便闻一声及其细微的刀鸣,随即便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传来。
他屏住呼吸,便觉一股辛凉莲香缓缓靠近,与馥郁香气一动逼近的,还有一抹带着寒意的刀锋。
纪飞歌默然立着,手中长刀冷光凌冽。
黑暗并不影响视物,他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双眸紧闭的少年,银刀灵光将后者侧脸映亮,勾勒出纯然无害的线条。
刀刃未曾触及少年脖颈,已然在其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他的视线再上移些许,便能轻而易举地看出对方乱颤的长睫,昭示着少年装睡的真相。
不知怎的,他突然不想杀沈意了。
大抵是这几百年的东躲西藏暗中谋划使他太过疲惫,又或许是许久未做梦的他竟在梦中再度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总之,纪飞歌嗤笑一声,竟收起了刀。
识海中仍残留着太清的气息,寒山剑宗的一切,似乎都被它的剑气沾染,令纪飞歌感觉无比熟悉。
当年那场巨变究竟如何发生的,他不知道,可既然那人的佩剑被带到了寒山剑宗,就说明当年的九圣之一殷澄,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眼前似乎蒙着一团迷雾,纪飞歌却不厌其烦地想要将其拨开。
故而他深深看了一眼仍在榻上双眸紧闭的少年,随即将银刀往腰间一别,挂在了玉笛旁边。
沈意紧闭双眼,根本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样的心理活动。
可他能明显感觉到冰冷的刀锋离自己越来越远,那股锁定自己的杀意忽地一散,便随着莲香一同远去,离开了房间。
他等了良久,直到外面再没有任何声响,才敢将双眼悄悄睁开一线——小院之中,已然空空荡荡,再无芳踪。
沈意一直提在胸口的一口气倏然一松。
他支起身子,双眸望着房门外再度被薄雪覆了一层的小院,璨若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