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体停在荣禧堂,灵前另外五十众高僧,五十众高道,对坛按七作好事,只求他死后安宁。
贾浟的名字,虽然还未改写在贾代善的名下,但贾母坚持让他以养子的身份守灵。
贾浟自然不会拒绝,毕竟老太爷实在是很容易使人生出好感。
所有丧事办定,贾浟才得出空闲,偶遇贾珠。对方打量他许久,扯着嘴角,一声长叹:“当初我一句玩笑话,没想到成真了。”
贾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贾珠张口,还未发出声音,就已经闭紧,几次三番,他又是叹息:“给我些适应的时间。”
“还像以前那般叫我吧”,贾浟建议。
贾珠定睛瞧他,摇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我再称呼你的原名,不合礼法。”
贾浟抿唇:“私下里也不行吗?”
以往两人关系亲密,暗地里都是直呼姓名。
“不行”,贾珠拒绝,没有说出理由。
贾浟沉默,想起某次下人们背地里的种种猜测,解释道:“我没有偷偷去见老太爷,也没有向老太爷告密。”
“我没怀疑过你”,贾珠莞尔,旋即垂首,眼睫毛遮掩住黯然的神情,“是我自己的问题。”
“如果你觉得别扭,日后就少来见我”,贾珠带着新来的书童,沿着小路,扬长而去。
贾浟望着他的背影愣神,不明白短短两个月,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落寞地走回荣庆堂。
因着是养子,所以老祖宗准备把他的卧房安排在自己的院落内,恰好贾珠搬出碧纱橱,也就直接让他睡在贾珠的房间。
贾政多次勒令小厮把安闲享乐的物件搬走之后,房间已经不似最初那般奢华,但因着贾珠的搬出,贾政也让王夫人安排把东西搬回去。
在这年头,养子和亲子在待遇上的区别,端看是正室养的,还是妾室养的。如果是正室,那就相当于是嫡子。
而贾浟是被认在老祖宗和老太爷名下的,自然是和贾政贾赦相同的待遇。
贾浟进入室内,盘腿坐在炕上看书。
不是儒家学说,而是《脉经》。
比起那些道德伦理纲常,还是经脉医药之学更有趣味。
贾母午睡醒来,睁着眼睛望顶帐,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虽然心底明白,这份空落永远都补不上了,但总归怀着些无谓的期盼,望着他能来梦里再见一回。
一时又红了眼眶。
“如意”,老祖宗唤着丫鬟,让她服侍穿衣,忽的想起贾浟,“那孩子近来做些什么?”
“整日里要么读书,要么蹲在西南边的那片小园子里,东挪挪,西挪挪,盯着草堆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如意笑道,“现在府里小厮,都说他怕跟政老爷是一个性子,只是呀,政老爷爱看书,他就爱看花花草草。”
“政儿那个性子,固执,和他爹一个模样。可也就是被那些劳什子书弄糊涂了”,贾母也笑,随即叹息,“像政儿也好,千万莫像赦儿。早知道会把他养成那般败家子的模样,我当初就不该宠着他。”
如意安抚道:“赦老爷进来性子也改过许多,听下人们说,老爷近来不沾女色,好似说是要考科举。”
贾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笑,没应答,转而叹道:“张氏是个好的。”
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