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意如今世事生变,竟是这般相见不相识的情境。
“抱歉——”
季沧亭刚出声,便打住了话头,唯恐对方认出了自己的声音。
沉默蔓延了不到片刻,成钰淡淡道:“不必惊慌,并无责怪你的意思,那枪……是一件陪葬之物,外人触之不祥。”
陪葬之物?
也是,那年他领旨离京,多少儒士门生挂印相随,他谢而辞之,只带走了她的枪。
这也确然是该是她最合适的随葬之物,想来有朝一日他回京,是要去皇陵还给她的。
季沧亭低下头,从药盏中取出半杯,自行饮下以示无毒,压低了声音道:“这是穆大夫开的药,请国公趁热服下。”
她上一次同他说话,已是数年前了。
想想那时候,那时她的声音尚怀着一丝讨嫌的天真,不似如今这般,连一声叹息,都仿佛蕴藏着说不尽的遗憾。
如是怅惘间,她又听对方道——
“劳你将灯点亮。”
季沧亭疑惑地抬头,但未多言,依言将桌上的灯点亮,见他不动,皱起眉来,转身又将身后的铜灯树全部点亮,才见他缓缓起身走来。
烛光照见一张端静清冷的面容,芝兰玉树,朗朗如月,唯有眼尾下一颗泪痣显出几许人间烟火。
“多谢。”
没有白日里种种表现所预料出的讳疾忌医,他缓步走来,手先碰到桌上的药盏后,才转过身服下药。
季沧亭终于发觉他哪里显得有些怪异了,掐紧了手心,整理了一下言辞问道:“……国公的眼睛感觉如何?”
“白日尚可,不至于耽误公务,一至昏暗处,便视物不清,夜夜皆然。”成钰缓步越过她身侧,轻轻抚摸着架子上的旧枪,声音略略一顿,道,“姑娘为何对这旧物有兴趣,可是有故?”
“山野草民,怎会与贵胄有故。”季沧亭心绪翻涌,不敢多留,道,“我便告退了。”
她仓皇告退,成钰微微侧过头,瞧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跛足离去,抬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立时,一个一身黑甲的人影自暗处出声:“主人?”
“同那苗疆蛊师一道来的,只有她?”
暗卫道:“那蛊师早上来时,同其他大夫一般束手无策,中午回了一趟院落,出来便自信满满,想来是受了点拨……主人可要查查这女子的身家出处?”
又是一阵漫长的寂然,暗卫复又询问道:“主人?”
成钰拂灭了桌上烛火,浓酽的黑暗遮掩了他面上的情绪。
“缓几日吧,若是她,让剑宗出关后去炀陵,砍了石梁玉的双脚……若不是,便容我多痴妄些时日吧。”
……
子夜时分,穆赦趴在榻上数钱数得正高兴,忽然身后的门砰一声被踹开,季沧亭一脸森然地杀进来。
“干嘛干嘛?”穆赦被她一身杀气吓了一跳,抱紧了小被子怂道,“你突然生啥气?真被人瞧上了?”
季沧亭缓缓吐出一口气,坐下来倒了杯冷茶一口气喝完。
穆赦见她没如往常一般说些没头没脑的批话,道:“你真被瞧上了?哇……那人会后悔的。话说我瞧着那贵人生得也挺好,也就比我差那么嗯……一丢丢,听人说他到现在还未娶呢,连个侍妾都没有,你算赚了啊。”
季沧亭定了定神,道:“成钰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谁?”穆赦回过味来,嘴角抽搐了一下,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