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中苦日子过久了,总觉得读书写字要省着用,好教母亲少负担一些。现如今他有用不完的灯油火烛,可再也没有人对他嘘寒问暖、夜中补衣了。
不,这偌大的炀陵,或许还是有好人的吧,比方说……
石梁玉拿出那片季沧亭从嫣夫人手里抢回的牌位木片,微微出神。
世上怎会有这样煌煌如骄阳照眼的姑娘?
石梁玉面上刚刚不自觉浮现的笑意,很快被门外的吵闹声打散。
“看什么看,都出来看本官的笑话?大公子对庶母不敬?那就忍着,一群贱货就知道生事,哭什么?滚!”
不多时,吵闹声靠近,石梁玉身后的门被撞开,石莽一脸暴戾地冲进来,见他手边放着一本成太傅亲自编撰的《史记拾遗·汉室篇》,怒上眉山,一脚踢翻了书案。
“读书,读什么狗屁不通的破书!书里有什么?能帮老子把虎符拿回来吗?没用的东西!”
看着刚写好的策论被压在桌下,石梁玉已是十分麻木,静静地看着石莽发泄了一通后,道:“父亲生气归生气,莫要毁了我写好的策论,明日太傅要看的。”
他说话时语气总有一股冷冽疏离的感觉,石莽清醒了稍许,冷哼道;“若不是看在灞阳郡主为你出过头,而为父身家富贵皆来自于她们母女,岂会容你多时?你写的是什么策论?”
石梁玉木然答道:“是史记里未曾记载的汉惠帝之篇,当时吕后擅权,为稳权位,强令惠帝迎娶侄女为后,此为逆伦之事,以至于风气一时礼崩乐坏,太傅要我等以此立论批驳旧时礼法之缺——”
“你说什么?”石莽忽然问道。
石梁玉道:“太傅要我们批驳吕氏擅权令礼法有毁之乱象。”
“不、不,你说汉惠帝曾迎娶过亲侄女为后?”
石梁玉道:“史上确有此事。”
石莽眼里闪烁起了一股古怪的亮光,起身亲手将石梁玉的策论捡起,认认真真将每一个字都看透了,笑道:“好、好。成太傅德高望重,想来最不能见容于这等有违礼法之事,梁玉,你可真是给为父送福报来了。”
他话里的恶意太过于明显,石梁玉有几分不明所以:“何出此言?”
“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靠着朝中那些只会阿谀逢迎的小人,我还是无法立足,随时都有可能被皇室见弃。这偌大的太尉府,还是应该有一个顶得住门面的长子……本官可没那个闲情等贱婢之子长到能用的时候。”、
石莽想伸手去拍石梁玉的肩,后者却后退半步躲开,他也不在意,复又挂上一副关怀的神情。
“你不用怕,今日为父同陛下说起,托灞阳郡主的福,陛下说改日想见见你,便是你今年春闱考不上,只要陛下一开口,到时六部侍郎还不是任我石家挑选?”
石梁玉扣紧了手心:“我能考得上。”
“凭你那穷山恶水积攒的一丁点儿墨水,也想和成家的门生在科场竞逐?放弃吧傻孩子,为父教你的可是比那些酸书生更快晋升的青云大道。”石莽将他的书卷随手丢在一边,道,“学这些没用,明日你去和府里的马天师学些丹术长生之说,倒是莫要在陛下面前露了怯。”
离春闱还有三个月,这个时候让他去学些方士献媚之说。
石梁玉本以为自己会屈服的,可耳边偏生回响起了季沧亭的话。
——“我平生最喜纵驰天下,你若想报答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