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翦一扯唇角:“朕没开玩笑。”
“臣知道,君无戏言,只言片语亦为圣旨。”商弦略微抬腕,篦子的密齿上滴沥下一串水珠,“今日的化血丸还没吃,陛下不要忘记了,先生叮嘱过,一日也不能断。”
“‘先生’‘先生’,”谢云翦酸溜溜道,“你还把他的话当金科玉律了,他很俊朗吗?比朕如何?”
商弦避重就轻地答:“臣只是为陛下着想。”
“他要真有那么大本事,为何朕让他进宫做御医,他却推辞?是怕进了太医署,被真正的行家比下去吧?”
“并不是所有人,都志在官运亨通,”商弦搁下篦子,“为隐者,寄情山水,朝朝暮暮同林泉野禽相伴,也不失为一种志向。”
谢云翦似懂非懂,好奇道:“那弦儿呢?你的志向是什么?”
商弦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一双沾染了香料气味的手轻轻抬起谢云翦的头,自发根处开始,替他打上猪苓:“陛下叫臣什么?”
“弦儿啊。”目不能视,声、闻、味、触四感便被放大,清淡的呼吸洒在脸廓,商弦的手指,不似女子那般柔若无骨,带着男子的力度和乐师的韵律,按得谢云翦头皮麻酥酥的,如坠雾里云中。
倏然间,雾散云消。
发丝间的手滑脱,仿若游鱼漏网而出,腕骨磕撞在青石上的声响,令谢云翦心尖一颤:“弦儿?”
回应他的,是一阵隐忍的悲鸣。
谢云翦顿时慌了,匆忙坐起身,险些从竹躺椅上摔下来:“弦儿?来人!来人啊!”
听见响动,庄悬舟破窗跃出,只见商弦痛苦地蜷伏在水池边,指尖浸在雾沉沉的水下,面如金纸,唇色惨淡,赶紧将他扶抱了起来,伸指去探鼻息。
——弱得像一缕行将飘散的烟雾,却异常热,火后余烬般烫在皮肉上。
庄悬舟兀然缩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