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褚炤此时的身份颇有些微妙。
本朝太子早立,乃是景帝的嫡长子——这本是名正言顺。然而说是嫡长子,却又并非中宫所出——太子生母乃是景帝的元妻,当时景帝还不过是个无人在意的透明皇子,元妻的出身自然也并不出众,生下长子之后落下了病根,还未等丈夫得登大宝便已病逝。
大皇子褚琰虽早早封了太子,景帝待他却只是寻常——至少比起三皇子褚炤这个中宫所出的皇子,景帝待太子就显得有些冷淡了。三皇子褚炤乃是如今的中宫皇后所出,深受帝宠、景帝对他几乎可说是有求必应,就连他的母族比起太子也显赫得多,因此朝中局势颇有些紧张——这样的太子,他日是否真的能够顺利继位?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不想站对队伍?从龙之功有多光鲜——看看如今的永安侯温钤就知道了。
只是景帝待太子虽只是寻常,眼下看着却也暂时没有废黜另立之意;至于三皇子褚炤——比起太子几乎占尽了优势,偏偏此人素来行事无忌,性子很有些反覆无常、捉摸不定,实在难以接近;再加上他如今年已及冠却迟迟没有娶妻、据闻府中就连通房姬妾也无,隐隐约约有些流言说是三皇子其实有龙阳之好——此事倒也并非全无人信,毕竟,他生得实在有些过于俊美了。因而朝中几乎大半人都尚在观望,却反倒意外地形成了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与平静。
孟靖回京已有一年,毕竟也是勋贵子弟,多少见过褚炤几次,却并不相熟。印象中这位备受帝宠的三皇子性子确实有些难以捉摸,似乎看什么都兴致缺缺、与谁都不甚亲近。然而此时此刻,被温然说了一句“胡闹”,三皇子脸上竟然没有半点不悦——不仅没有不悦,甚至居然好像还很高兴似的,眉眼含笑地端起酒杯、喜滋滋地仰头一口把酒全喝了:“你说了算。”
他一边说一边还把空杯又递到温然的跟前,眼巴巴地盯着她看。
温然好脾气地又给他斟了一杯。
褚炤一边喝一边拿眼睛去瞟孟靖。
孟靖简直被他看得心头发毛,几乎有些坐立不安——直到温然很快又给褚炤递了一副干净的碗筷,温声道:“既然来了,若是还未用饭,就吃一点吧。”
褚炤的目光顺势在温然的碗筷上流连了一圈,而后才终于略带些遗憾地收回了目光,端起碗开始吃菜。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桌上明明就放着好几道菜,他却偏要伸筷子去夹摆在温然面前的那一盘,其他菜几乎全然没有动过。然而温然面前的那一盘,也只不过是最简单的清炒时蔬罢了。
孟靖原本是想约温然出来喝酒叙旧的,谁知道秦王会突然出现——如今朝局微妙,他又摸不清楚这位三殿下和温然究竟是什么关系,一时间也不敢再随便开口说话。
这头气氛正有些沉默,门口小二招呼客人的声音就显得越发清晰了起来。孟靖回头去看,就见是几个姑娘相携而来——都戴着帷帽看不清相貌,小二正殷勤地引几人往二楼雅间而去。
大家小姐偶尔在外与闺中好友小聚也是有的,戴了帷帽、又是在雅间,倒是也不会有人置喙。孟靖对此没什么兴趣,只随意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谁知道那头突然有人上前两步,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大姐姐也在,真巧!大姐姐怎么坐在这里?就算是订不到雅间了,可也不能就这样坐在外头呀!”
是温煦。
温然倒是也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她这样的打扮,寻常在外行走,别人只当她是个少年、更不知道她的身份;温煦这样叫破,本意是想落她的名声——只是做得这么刻意明显,她就算名声不好,自己也并不在意,然而温煦难道就能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