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之后的很多年里,自己都要为了他而活的命运。就像顾家每一任先祖为了元氏江山和帝位而活的宿命。
那时他十七岁,元棠十岁。而两年之后玄宗拜他为相,太子再也不能直接唤他名,改称相父。
玄宗特意选了一个好天,亲自登门封相,满朝文武聚在丞相府,看这一场盛典。年幼的太子被宫人引着站到他面前,敬茶拜师,唤一声相父。
这称呼从玄宗十八年到隆睿五年,整整唤了十年。
“隆睿五年?我怎么听说顾氏长安是隆睿七年薨的?”程然眯了双眼睛看他,长安笑了笑,“陛下对我心存芥蒂已久,隆睿五年我多次劝他立后,终于激怒了他,在朝堂之上就生气了。”
那时的事后来想想都不应该,陛下不娶妻便顺着他就好了,到最后终归要娶的,干嘛非要那么犟呢。
可当时天子二十二岁,后宫之中尚且没有一人,就算他不急,天下百姓都要急。他便和几位大人逼迫地紧了些,那天元棠原本在讨论江南水灾的事,谁知之后礼部尚书又开口劝谏陛下早日娶妻。
顾长安那时站在大殿最前端,心下暗暗叹了一口气。
元棠脾气如何,他知道的最清楚不过了。原就因为天降异象之事烦闷,又有人赶在这当头劝,不是上赶着点爆竹吗?
可就算是点爆竹,他也得陪着,趁天子还未发怒却已经有一批大臣劝谏的时候上前一步,撩了朝服跪下,“陛下今年二十有二,正是身强体壮之时,我朝如今虽是太平盛世,陛下也当以国事为重,早日立后立储方为孝道,也好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他自以为说的体贴且认真,谁知道跪了大半的人天子都没有发怒,却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冷笑开,仿若泉底冰鉴,冻的人心发寒。
“按相父此言,朕不立后便是不孝?”
声音太冷了,他不敢说,只是跪在大殿之上低头。上位天子便又接着说:“相父好口才,将父皇都搬了出来,朕要是不依你岂不真是大逆不道?”
“父皇去的早,临终之前将朕托付给顾相,叮嘱朕万事需询问你,可是你便是这样待朕的?”
“江南水灾,江北又是连月的酷暑,朕尚且烦心不已,你还拿立后的事来逼我?至于立储……”元棠顿了顿,再开口声音便像跌入了寒泉里,“相父莫不是嫌朕不是一个好学生,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教朕的儿子如何治理江山,如何优待万民?”
!
天子威仪,不怒自威,何逞这种近乎冷冽质问的话语。满堂皆惊,没有人敢说一句话,也没有人有资格开口说半个字。
顾长安怔住,抬头直视帝位上自己的学生,开始反思自阿爹走后的这些年来,自己可曾亏待过他半分,又究竟有没有教过他不可以在朝堂之上说出这样的话,更甚至,可曾在他面前表现过半分嫌恶之情。
没有。
他很确定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尽职尽责,安分守己,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悉数教于他。那么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才能让他对自己产生这么深的误会?
顾长安想不出,也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慌乱之下强自镇定,抬头凝视着冠冕之后的那双眼睛,沉声说:“臣,绝无此意。”
言外之意你误会我了,这还在朝堂上呢,你注意一点,对我有什么不满我们下去慢慢说,别在这闹的难看。
帝相皇权向来都是一个隐晦的点,避而不谈才是最好的,如今元棠直接将这个撕破放到台面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