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了第一个就得签第二个,四个车玻璃窗都趴了人,有人录视频,也有人背靠着车门想隔着玻璃和他合照。
小孩儿静静坐在车后排,没动弹也没说话,没什么人关注他,粉丝的目光都落在孟鹤堂身上。
有人敲他的玻璃,和他好声好气商量:“能让让吗?”
他哦了一声,放低了身子。
并没什么存在感,因此更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完整地将喧闹尽收眼底,玻璃后面各色漂亮的姑娘脸,不知是不是因为凑得太近了,显出一种异样的渴望和扭曲。
很吵。
孟鹤堂脸上还挂着笑,双手不时合十向衣食父母表示感谢,没表示出一点不耐烦。
小孩突然想,从前周九良坐在这个位置,也是这么一个处境吗?
还是更吵些。
被耽误了半小时才缓缓开上回家的路。
已算是深夜了,路上行车不多,孟鹤堂提了速,顺手打开了音响,几首歌之后传出来周九良唱的小曲儿,是他们从前录着好玩的东西。
九良这嗓子真是没话说。
孟鹤堂想着想着,嘴角就露出点笑。
小孩把后窗打开吹风,一句话在喉咙口不上不下地滚了好几回,到底没能憋住,一横心秃噜了出来,问他:“孟哥,一直都是这样吗?”
“什么?”孟鹤堂正合着周九良的声音打着拍子,听见他说话,把音量调小了些。
“我说,你们从前也这样吗?”
“观众吗?”
“嗯。”他小小声地应,迟钝地觉着这话问的不大妥。
“也不是,我们之前也在小园子混了好些年,前几年不是上了师父的节目吗,阴差阳错有了点小名气,才渐渐地有这么多观众愿意花时间来看我们。”孟鹤堂说。
他这话说的很含蓄,很官方。
“之前周哥被推倒崴伤了嘛不是,为什么还留下来给她们签名啊。”
“这话怎么说呢。”他语气里流露出些不赞同的意思,“观众都是衣食父母,人家花钱买了票,也是支持我们,不然大冷天的在那受罪,能满足人家的要求就尽量满足一下,签个字也没什么。”
“嗯。”小孩犹豫了半晌,说,“那周哥也这么想吗?”
“九良……”他这话把孟鹤堂问住了,他打了个磕巴,才慢腾腾地憋出一句不甚肯定的话,“也是吧。”
车里沉默下来,小孩有点局促不安,自责地觉得自己今天实在多话,正想道歉,却突然听见孟鹤堂问他,“你觉得九良会怎么想?”
有辆车速度极快地和他们擦身而过,带起呜一声尖响,暖黄的路灯往前往后,都重复而平静地延伸着,他们像是开在一个回不去也出来的莫比乌斯环中,正驶向无望的尽头。
小孩犹犹豫豫地把周九良带入自己揣测了一下,小小声地说:“可能就……不适应吧。”
音响里的九良嗓音很亮,气息很稳,带着点笑,孟鹤堂记得他唱的时候自己正逗他乐呢,可是这个高音还是很好地顶上去了。
唱的是四郎探母的选段,录的时候只觉得九良唱的好听,有味儿,可如今听来,竟与那杨家太君的悲涕产生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共鸣。
“儿大哥□□来刺坏。”
“你二哥短剑下他就命赴阴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