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不答,他反问我:“谢华带着废帝李重茂离开,若是多年后,你看到有个和传闻之中的人面貌相似的孩子,你会怎么想?”
我想了想,道:“拍着谢云流的肩膀让他坚强一点?”
“算了,你别说了。”李复面无表情的打断我,他似乎已经对我的思考能力绝望了,“谢华身死之事,纯阳掌门李忘生已尽数告知于我。知情者自然知道不可能,但废帝的存在终究是个隐患,叛军若是找这个借口起兵,难保没有人响应。”
一封信递到我面前。
“加上《空冥决》现世,稻香村都在劫难逃。”李复淡淡道,我看着信封上“纯阳宫”三字,忽然明白今晚被算计赴局的那个人,其实是我。
“你可凭此信拜入玉虚门下,逃过一劫。”
长风黏着于发梢衫角,翻动一夜幽柔。我看着蔓草丛里一株浅金色的迎春花,想起洛风临走前的最后一眼。雾霭沉沉的山野里,他的看来的眉眼有空濛,温柔的雨色。
我对纯阳从来就没有半点执念,之所以对那终年飘雪的高山雪原抱有向往,也只是因为洛风描述过四月桃夭的美景。他说起幼年,谢云流在树下舞剑,那般高不可侵的姿态,凌厉得似乎能斩断一切有形之物。屋檐下的墨玉铃铛被风吹起,发出叮叮咚咚的清音,谢华忽然从桃花枝丛里冒出来,脆生生的喊了声小谢道长。
谢云流的剑势于是一刹走歪,长剑切出极冷极亮的剑光,微微前倾的身体,从后颈到尾椎都是一条流丽的线。
横眉压在清棱冷澈的黑眸上,他微怒着抬头看倒挂在树枝上的人。日光透过枝桠悄无声息的洒落下来,谢华沐浴在细缕的,清丽的光里,也定格在他色泽浓丽的眼眸表面,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融化成绚丽的色晕,复又四散成光点。
一瞬间竟不知时光流逝是快是慢,仿佛有种轻柔的粘性,令人无法摆脱,想要更为贴近的感觉。
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眸凑到他面前,无形的花香扑面而来,谢华一脸认真的说小谢道长的头发上有桃花,伸手摘下了卡在他发冠上的桃花瓣。
如身置梦中。
“师父是极易怒易冲动的脾气,却拿前辈一点也没有办法。”洛风闭上眼微微笑起来,“每次被惹生气,对上前辈的脸,他就不说话了,有时候还会很刻意的转开视线,故意板起脸让前辈别再胡闹了。”
“师父一向孤傲,旁人难免会觉得他不近人情,但外人也就算了,我从小被师父带大,自然知道他有多在意前辈。前辈刚来纯阳的时候眼睛看不清,所以肯定不知道那段时间,师父一直都看着前辈,有时候看到前辈撞到柱子皱着脸捂住头,也会忍不住笑。笑完他又会摆出冷峻的脸色,借口路过把前辈牵到正确的路上。”
“前辈迎着纷扬飘落的桃花,一路跑一路笑着喊他小谢小谢我们去山下看烟火吧,师父脸上没什么表情,愣了好一会儿才冷淡的点头,其实他身侧的剑都拿倒了……”
洛风一提到自己的师父就变成话痨,还专挑谢云流的黑历史讲。我一个孩子听他和谢华的日常,都觉得这个人傲娇过头了,明明在一见钟情再次倾心中反复横跳,偏偏嘴硬得要命,这性格是真的别扭。
然而这飞花映雪,竹间幽澜的回忆,最后竟只剩下博山炉烧尽的几截檀灰。
太意难平了。
我接过这封信,微微一笑道:“我是个很儒雅随和的人,要是和祁什么进——”
“紫虚真人,祁进。”李复提醒我。
我马上改口:“和祁进一个屋檐下,我会忍不住在他的饭菜里面放虫子,把他的衣物沉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