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差点快睡着了——本来夜宿破庙应该很难入睡的,可这一篇《武经》第二篇背下来,他浑身仿佛被掏空榨尽,其艰难程度丝毫不亚于他当年大战春风剑客。
到底是上年纪了,老黄瓜就算泼了嫩漆,瓜瓤子还是不好使了。
没有枕头,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靠在青年腿上,身上裹着毯子,一下睡意全无。
救他?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自己完全没印象——
他从毯子的空隙里看过去,从沈促脸上找不着开玩笑的痕迹。
“我的事,你想那么明白做什么。”
商应秋靠坐在掉漆石柱边,合着眼,没反驳,但也不多谈:“花蜘蛛你想好怎么办了么。”
沈促:“…… ”哥们,算你狠。
火堆里干柴发出霹雳爆了声,郁衍肩膀一僵,他想起了。
是有次……但那次救他的人,明明另有其人。
那大概是在灭了断天门后的几个月,也怪自己当时少年心气未定,不知道走火入魔有多可怕,在修炼的过程中一味急于求成,想尽快达到第六层,频繁入关,甚至试图强行突破。
这样倒行逆施,怎会不出问题。
在一次普通的打坐中,剧痛没有预警的席卷周身每个角落,他几乎是立刻痛瘫在地,经络移位,血液逆行,这两样都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偏偏,他那日没带暗卫,去的别宫又地势偏僻,就在混沌中,一股微凉的触感贴上脸颊。
有谁在唤着他。
是暗卫吧。
他张了张嘴,发出一丝模糊的声音,那人贴近他,仔细分辨他在说什么。
没一会,一缕缕清凉的药味在屋里萦绕散开。
芒野草,清音水、天海果……没错,这些都是镇静宁神,可舒缓疼痛的药物,幸好,几处别宫里都常备着药以备不时之需,稍加配搭便能起作用。
在药香的辅助下,他力气多少回来了些,五感逐渐敏锐,一感觉到有人在靠近,郁衍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
“啊——”
一个神色慌张的少年跌坐到了地上,十三四岁的样子,身上所穿着的红衣对襟袍子,那是栖凤堂的衣服。
郁衍看了眼四周,边角的香炉果然燃着香,他再看向那匐趴在地的少年时,眼神多少柔和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这炉里的香,可是你点的?”
少年的背不停的颤。
“是,回,回尊上……我叫阿唐!香,香——”
少年语无伦次的看着眼前盘膝而坐的男人。
他还是头次被尊上用那么亲切的语气问话,如身置云端,忐忑之余,又心生出一丝希冀。
栖凤堂那么多外门弟子,若得青睐……
少年本是要摇头的,却鬼使神差的抿住嘴唇,撑在地面上的手攥紧成拳,狠狠地点了点头。
“香——香是我点的。”
弟子在自己面前紧张是常态,所以他并没留意到少年紧张之下异常的挣扎。
在他看来,长老才去栖凤堂教了没多久的药理,这孩子就懂得从柜里的百种药中挑选出最适合的三味,配料精准,反应镇定,当真是个可造之材。
之后,他自然就对阿唐格外留神,还吩咐长老多加照应——
郁衍脸色变了几变,难道当时放香的,不是阿唐?
做捕头久了,这人也跟着变得喜欢追根究底,有点想不通的就会反复琢磨,沈促见商应秋这时还不承认,忍不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