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听董偃逐一介绍菜名,眼前竟然历历浮现出儿时跟阿娇在沧池上泛舟,玉堂殿前折梅的情形来。这兰台望月和石渠灯火可不正是阿娇在长门宫兰台上夜夜北望石渠阁吗?他心下一酸,引杯长饮一樽,强颜对刘嫖笑道:“姑姑,你府上的主人可真有一套。朕何止满意,来日朕还要请董先生到宣室殿给朕下厨会饮群臣呢!不知姑姑到时会不会答应?”
刘嫖听到刘彻称董偃为董先生,又称他为府上主人公,再加上让董偃去宣室殿帮厨,高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抹了一把眼泪对董偃说道:“贱奴才,还不赶紧谢过皇上!”说罢就要起身给刘彻跪下行礼,刘彻一把将刘嫖扶住笑着说道:“姑姑,那淮南王太偏私姑姑了,这么好的方子居然只给姑姑,连朕都不给呈上来一份!请姑姑把淮南王的方子拿来,让朕见识一下如何?”
刘嫖正在兴高采烈的份上,口里连声说道:“老身岂敢不遵旨?董偃,去到书房把上个月淮南王让那个矮胖子带来的书札拿来!”
董偃领命,忙不迭的跑到书房取来了书札,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刘彻面前。刘彻打开一看,是约两尺长、一尺宽的一方黄绫,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几行隶书:“馆陶大长公主殿下雅鉴:臣弟一别长安三年有余,唯吾皇之天尊与殿下之玉容铭刻在心,不敢有忘。臣弟近日来耽于修行之事,试验仙方无数,偶得此玉酪,鲜香无比,不敢独专,特进献于殿下。臣弟唯愿吾皇三十大寿之日,能与殿下共侍宴于长门宫,以慕圣上天颜,兼图殿下开怀而已。臣弟刘安叩首再拜。”
刘彻心里冷笑一声,这刘安可真是会投其所好,明知道陈阿娇幽闭在长门宫,偏偏为了巴结刘嫖,在信中说要在长门宫摆自己的三十岁寿宴。这厮整天求着修仙不成,炼丹却炼出了这人间美味,倒也不失是一桩乐事。刘彻看到书信后面是细细密密的豆酪制作方法,心中再无可疑之处,便笑着对坐在远处的东方朔说道:“曼倩,到书房抄了这方子去,回头给了少府汤官,在未央宫和长乐宫比着给朕和太后做出来!”
东方朔自从来到堂邑府上就一直默不作声,滴酒未进,刚才看到董偃给刘彻一道道菜介绍下来,早已馋得口水直流,但是刘彻不发话自然是不敢动著。此刻听到皇帝又让他去抄了方子,不由得叩头求饶道:“陛下之圣明,远超上古之三皇,但是自古天子不差饿兵,能否容微臣吃几口再去?否则微臣饿的头晕眼花之际,手上哆嗦,写出来的字怎么能入皇上的法眼?更不用说进献给太后了,微臣万死虽不足惜,但是要让皇上担了个不孝的……”
“闭上你的臭嘴!”刘彻笑骂道,“赶紧给老子吃饱了再去!”刘彻这一骂,连刘嫖也不禁莞尔。她立刻让侍女给东方朔准备豆酪,又对董偃说道:“贱奴才,早上你排演的楚歌呢?还不拉出来给皇上演上几曲助兴!”
董偃连声称是,他吩咐身边的侍女前去传令,不多时便从屏风后面走出了几名歌女,朝刘彻行过礼后在殿侧的琴瑟编钟前各自坐好站定。董偃从袖中取出了一管玉箫放到嘴边吹了起来,只听一缕箫声呜咽传入了众人耳中。东方朔本来正在刻苦清扫’玉堂踏雪’,此时也停住了大嚼,竖起耳朵听那箫声。
箫声婉转,一开始似乎是空山泉响,潺潺汇成小溪;不一会儿琴音掺入,乐声清冽,犹如鸣泉激石;片刻间幽泉流出了山涧,化作条条小河欢快奔流;刹那间突闻瑟钟齐鸣,仿佛条条小河汇入大江,乐声隐隐然有江河波涛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