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明珊手拉着手,和小时候那样一起走进去,可我却不能再毫无保留地对她无话不说了。就像此刻,我不忍心告诉她,阿诺被残忍地用尼龙牵引勒死,尸体正浮在那个差点把我淹死的大水缸里。
那个小孩子,自过年那天开始,就一直在这个家里面了。
“她”一直在和我玩当年没有玩够的游戏——“捉鬼”。
到了傍晚,雨势还是没有减弱。拒绝了奶奶挽留的邀请,妈妈决然叫了辆的士回家。直到分别,我都没法跟明珊说出阿诺的下落。什么都不说,也许最好,不知道会更安全,“她”的目标只是我,我是这么想的。反正,我手里也捏了张牌。
“你二叔两口子真是莫名其妙,不来也不说一声,你奶奶也冷了心,从前都不见她对我们这么和气,现在大包小包地都送咱们家。她可精着呢,知道得靠谁养老了吧。”妈妈一点也不顾爸爸脸面,心直口快地发泄多年的不快。
我们两个都不说话,一路都是妈妈在讲。
“哎,昨晚睡得可真够累,一晚上狗叫个不停,快天亮才停休。反正我已经睡不惯那里了,回家没水没电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床才睡得香。”
我突然问:“爸,妈,明珊给你们的佛珠还戴着吗?”
“怎么了?明珊神经兮兮的,你也和她半斤八两了,在搞些什么?小孩的玩意,我和你爸那天也就随手接过来,明珊还非要弄什么链子给我们,我就不懂你们在想什么了。”
“那不是什么小孩子的玩意,”我心慌意乱,说话不自觉就大声起来,“那是干妈给的,你们到底有没有好好听进别人说的话?”
“哎,我们五十几岁的人怎么好意思学年轻人时髦?不过,你干妈好像不会随便送人东西的哦。”
“佛珠呢?”
“放咱们家里床头柜里,丢不了。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凶?”
要我怎么对爸妈开口解释清楚心中的恐惧?我压力重重,整个人都处在崩溃的边缘了。
我想起文姑,便说:“干妈当年过世,是谁给她料理的身后事?今天清明,我也想给她扫扫墓。”
“她的坟墓在哪我不知道。你干妈离群索居,整个人冷冰冰,看了也叫人害怕,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和她多接触。她是死了好久才被人发现,一个人孤零零地,好像是阿祝先生让自己的弟子帮她火化安葬吧,连灵堂都没开。”
爸爸插话进来:“你跟孩子讲这些干嘛?不怕晦气吗!”
“总归是救命恩人啊,可怜命运多舛,不然倒也没那么坏……”妈妈叹息道。
“好啦!好啦!别再说了。”爸爸已经要生气了。
我把头看向车窗外,雾雨茫茫,天地间像鸟笼一样被完全包围了。我想,无论阿恰、王衍之,还是我,任何一个人都是这样,极力想逃脱命运的束缚,垂死挣扎,卖命一搏,但谁也没能落着好,都困死在这坚不可摧的牢笼里。
不,唯有我,受阿恰大恩,得以凤凰涅槃,由王英治重生为谢春生。可最后,我还是毅然走回了原本的那条路。
***
王衍之送我的那幅水彩画就摆在我膝盖上。家里没有电,照明灯又坏了,爸爸点了几根蜡烛,可惜照不亮所有的角落。我躲在自己房间里,盯着那幅画看了许久。小船终于找到港湾,可是风暴却始终不肯放过它。
当年王衍之是以什么样的心境画这幅画的呢?我可以亲自好好地问一问他。
食指钻心地痛,阴阳线都嵌入了肉里头,这一生怕是没法再挣脱了吧。我木然地想了想,抱着暂且一试的心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