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全家老小被押上断头台的那一刻,严崇的那几个异母弟才终于体会到害人终害己的滋味,再多么后悔也晚了。严崇同整个家族都形同陌路,皇帝断然不会为了严崇而姑息严家。
谋反案终于尘埃落定。然而那些顽固派并没能高兴多久——严崇虽死,新政却不但未废,反而越行越畅,且皇帝的作派也愈发强硬霸道,连从前明面上的温和婉转都消失不见了。
凌玬把严崇遗下的著作全部放进了藏书阁。现如今能来这里的人只有他和赵无期,无期也没辜负他的期望,很快就发现了这些东西,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舅舅,我要把这些阵图带入讲武堂演练出来。”
“随你,只是你只能手抄一份,原稿不许动,这可是严丞相留给舅舅唯一的遗物。”
“放心吧,这图我早就记在脑子里了。”
自严崇死后,凌玬脸上少有笑意,唯有见到无期才略微好些。无期心里什么都明白,这段时日往宫里跑得勤多了。
看着无期那副混不吝的小模样,凌玬强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你啊,干什么都太要强,性子又偏激,满心惦记着和幽王的仇。无期,听舅舅一句话,做事别太激切,有时候把对方逼上绝路也是断了自己的生路。你看看严茂修……当初朕千劝万劝,不要对他家里把事做绝,他就是不听,最终呢?祸自内生,祸从己生,这话你现在听不进去,等到像严茂修那样走上了绝路就晚了……”
无期耐心地听完舅舅的絮叨,然后平静地反问:“舅舅,严茂修临行前说他后悔遗憾吗?”
凌玬又被他噎得一跟头,没好气地瞪着他道:“他说不后悔就不后悔啦?他不后悔朕还难受呢!”
无期也不再跟以往似的生怼他,反而笑着点点头:“知道了舅舅。”
他这么突然偃旗息鼓,拉开了架势预备打擂台的凌玬倒颇觉惊奇,正欲问他是几时转了性子,就被张冬的通禀声打断了——“陛下,谢侯领了个人急着求见,说是事关严丞相的案子……”
凌玬脸色变了:“严丞相案子不是已经定了吗?”
“这人说,说,说严丞相是被人诬告的,他说他最清楚此事首尾,定要面见陛下!”
凌玬胸口如遭重锤,宣了谢曦他们进来,行礼也没叫起,一言不发地凝视着谢曦身后跪着的那个人,良久才开口道:“你抬起头来。”
那人依言抬起脸——那是一双极其灵活的眼睛,里头藏着晦暗不明的野心,却偏偏做出一副怯懦软弱的样子,仿佛沙漠里的眼镜蛇要攻击人之前努力盘缩着身体。
凌玬命谢曦起来,“伯昕带无期先去吧,朕同这位……”
那人忙回道:“小人贱名江玫。”
“……朕同这位江先生,想单独聊聊。”
谢曦他们退下后,凌玬才站起身踱至江玫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冷冷道:“严茂修的案子廷尉查证数月,朕御笔钦定,早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你是什么人?又怎会知道此案内情?”
江玫伏着身子答道:“小人是穆太傅府上的幕宾。小人之所以笃定此事,是因为这桩冤案从头至尾就是穆太傅一手促就的!”
凌玬猛地攥住他的前襟将他一把扯起来,琥珀色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诬告朝廷重臣,罪当诛!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
江玫仿佛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迎着他的怒火笃定地回道:“小人所言半字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