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辞去工作专心教养孩子、舍弃睡眠时间哄他、放弃光鲜亮丽的衣裳裙子存钱养他。你必须保护他不磕到绊到、冷到、热到、饿到、渴到。众所周知孩子格外脆弱,而世间处处充满危机。你得守护他,不被绚烂的烟火所诱惑,不被阳光下的阴影所拐,不被风雨雷电、不被水火意外所伤。
你得以日继夜的观察她、照顾她的心灵,不能生病不可扭曲。
妈妈这个名头很大,很重。假如设置成考试,恐怕合格率远远低过高考重点大学的录取率。
而林雪春。
她是地道的农村妇女,言行举止里带着一股儿抹不掉的直率,近乎粗俗。她落后,她笨,她大字不认识几个但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合格妈妈。为什么要遭遇这些事情?
为什么连梦里都不得解脱?
她在冰冷的河底徘徊很久了,犹如无所归依的魂魄,依稀瞧见远处孩子的一抹黑点:
“妈妈来呀。”
他手舞足蹈,他奶声奶气道:“妈妈窝在这里,你来呀!”
他的笑声清朗、在天地间回荡,于是她拼命地追。
“阿泽。”
林雪春翻过山川河海,双足赤‖裸而肿胀,浑身伤痛与血汗。可他仍在前头飘荡,像风筝,像飞鸟,在遥不可及的一场梦。
“阿泽你慢点!”
她近乎绝望地看着他越来越远,更远地蹦跳着催促:“妈妈快点!”
“你慢点啊……”
“妈妈很老了啊……”
精疲力竭的叹气溢出嘴唇,林雪春倔强爬起,捡来树枝做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额头渗出的已是殷红的血而非汗,她无知无觉地继续追着,出口气若游丝地挽留:“阿泽,慢点。”
“阿泽。”
阿汀这才知道,她那永远四岁的大哥名叫阿泽。
永远四岁的阿泽哥哥,这句话多么沉重,但还能扩充为:被生生淹死的永远四岁的阿泽哥哥。
仿佛被人捏着衣领,扑通一下丢进海里,刺骨的寒冷。
这太难过了,阿汀想着,还得忍住不哭。
宋敬冬出去整整两个小时,带回来大袋的枕头被子牙膏牙刷。
无论怎么看都是独自回来的,阿汀蹙眉问:“爸爸还没好吗?”
她留意到其中的不合理,起了疑心。不过宋敬冬老早想好对策,直说那群人狡猾、自称并非当地人轮不到这边管制。公安局被迫转交案件,以至于那边又要对口供,不晓得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阿汀不太和公安打交道,弄不清里头的弯弯绕绕,不免担心:“那要什么时候弄好?”
不知道。
宋敬冬借来电动车在城里东奔西跑,所有跟老父亲有关的地方都翻了个遍,终究不见半分人影。无头苍蝇般乱找不是好主意,他想了又想,还是选择回来医院守株待兔。他相信,但凡自家亲爹没出意外、还剩下点气儿,就算爬也会爬到医院来,确认亲妈没事之后再怄气。
这是天大的坏事,人总要做好最差的打算。
只是这个打算必须背着小丫头,免得她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保不准半夜里偷偷溜出去找人。万一遇上点什么事,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就离分崩离析不远了。
“过两个小时就回来了。”
宋敬冬随口敷衍着,好在阿汀这方面好糊弄,没再抓着马脚不放。
“你去睡吧。”
“肚子饿的话趁热把粥喝了,隔壁空房间,床哥给你铺好了。”
想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