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中听到的嘈杂声,以扶苏立即前往华阳宫的急切吩咐为首,在人群里开辟出一条各怀心思的小径。
短暂的时辰里,已觉冰冻三尺,无心他顾。
章邯无言,委下身一膝阖地,一手将我搁在大腿上,另一臂仍托着我肩背,拾起灰兔毛的裘衣裹在我身上。舒长松劲的吐息拂过额睫,四平八稳的。
待他重新抱起我,才听闻他胸中传来的震颤:“还不快去请太医?”
“是,是!”似乎可以想象锦鹊极力忍泪而不能的表情。
他起身长步跨去,洞若观火道:“记得带上华阳宫的人。”
原来他也明了六宫禁内对待回鹿台,大多是怠慢的,单锦鹊一人去请太医,怕是要吃闭门羹。
头依在他颈窝里,肆意汲取着他肌肤上源源不断的火热。分明他步履紧凑迅疾,蜷在他怀里的我却没受什么颠簸或动荡,睡得安稳。
同样是湿淋淋的两个人,我狼狈不堪,他却不受此般波折,终究是个俣俣硕人。
一行人拥促了庭阳,火速前往华阳宫。以带着我的章邯首当其冲,扶苏跟在他身侧主持局面,乱中有序。
昏沉中察觉扶苏带路入了华阳宫,吵嚷间穿越回廊往静谧些的厢房安排进去。
他放下我的动作轻得过分,好似害怕把我碰碎,倒不像他动如雷霆万钧的风格。
“嗣音为救姝曼而溺水,可如何是好!将军可懂急救之法?”扶苏忧心忡忡。
“殿下懂得屏息之法,并非溺水。”他语气是一贯沉着,语速却有些快,“但嘴唇青紫,指尖发乌,身呈僵冷,恐怕是冻伤。”
“冻伤?”听起来有些诧异,“现下不过秋中时节,纵然湖水寒凉,怎会使人冻伤?”
“此番原由,太医问诊后方有定论。请公子命人安排两个取暖的熏炉,再添几盆碳火,近置床榻。”不曾想这种紧要关头,扶苏也有些乱了阵脚,要取章邯的安排,于是连声应着急忙出门去了。
不知他们怎样救我,强撑许久,想保持清醒再有心无力。
他指尖着力,点封我全身大穴。我念及他自己也是浑身透湿还要守我病榻,多少有些惭愧,下意识嚅嚅嘴巴。“谢谢”二字在意识滑向虚无的间隙里融化在唇舌,捏不成型。
后来就不知道了。太医如何赶来,如何诊断,如何开药、叮嘱又离去,都不知道了。
再醒是被屋外尖锐的吵嘴声闹醒的,听来是庭阳发了脾气要闯进来,锦鹊竭力阻止,苦苦哀求庭阳放过我。她总是这样,将自己贬得伏到地里去,实在也没有必要如此,庭阳不会听的。
门外透来她们的照影,映了屋中的景致。晨里编扎的垂髻不算凌乱,将干不干;身上湿透的衣物被尽数换成宽松的月白色鲤鱼纹中衣,褪下的绣鞋搁置在稍远的脚踏上。四处仔细摆了几个鼎炉,暖烘烘的,连我那把饱受风霜的破琴也端正摆在中央的香几上。
又吵了半晌,把前来的扶苏同章邯一并惊动了才作罢,扶苏知晓后连劝带哄拽走了庭阳。待看着二人渐渐走远,锦鹊这才放心打开房门,一见我醒了,不知怎的又红了眼:“殿下怎么醒得这样快,定是方才喧哗惊扰,叫殿下不得安生。”
虚弱地撑着身子要坐起来,试了两次均是失败,锦鹊连忙上来帮忙,面上哀切的神色更甚:“殿下自幼身带寒毒,怎可跳湖?听太医说,殿下今日体内阴寒催发于心肺,却不显病症,只怕郁积于内,日后更加凶险。”晶莹的泪花在她眼眶里打转,“最寒心应是殿下好心救了庭阳公主,她却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