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中顿时静悄下来,望几截燃尽的焚香断落作残灰凉土,独我一人无所事事。
锦鹊托人送来我的衣物,自己不知去了哪里。
我这羸弱多病体质,入了新秋便每况愈下,行动总是有些迟缓无力的。我曳着飘摇的脚步,锦丝的衣衫从床褥拖到织毯上,覆着行了几步,惹出几般窃窃私语似的微弱摩擦声。
案几前别腿而坐,行举如同炉烟几许颤巍。细长指尖似捻了些缱绻,抚摩断弦的动作慢得像昔日凋敝的年岁,无从说起。
本是墨意通透的琴身,却生生剥去几块木漆,拗断三两根弦丝;曾如鹤引吭,如今也玷染了音色,无人爱怜。
动手镶正琴额下端承弦的岳山,便是一块硬木卡进暗槽,又细细查看,庆幸发觉所断两弦皆是不堪重击而从琴头弦眼崩去,尚有补救余地。
拧过偏移的琴轸,按住弯折的弦在龙龈上,捏了弦头穿过承露部分,使力扯紧后试图将其固定在背后针柱上。
尚坚韧的弦丝勒陷进手指肉里,与素白纤瘦的
指尖绞缠,印痕愈发深刻,割出三分醒目的钝痛。想是痛些,便可安得牢固些。于是我蓄着劲儿揪着弦也不撒手,同它别扭。
忆及阿珍在时,从来不许我动这些。
她说琴此物过于沉重,不是好物。
可她自己却天天地练,不曾怠慢。
那时人人都说珍夫人琴技一绝,旁人听了,如沐春风,若比置身三月桃花源,十里晴昼海。我不知道阿珍的琴弹得如何,只是每逢她抚琴,绮户之外经过的仆役们便不由驻足而会神谛听。
然而他们也只知听琴,不知阿珍在乐理上的造诣远不止如此。比起低瓮的短尾琴,音质更为轻灵的瑶筝与鸾瑟才是阿珍更为得心应手的弦器。
必是父王更喜欢琴音。阿珍为了毕生所图之事,只有藏起这点寥予慰藉的喜好,凭借琴在后宫之中多争取一点父王的注意力。
实来难怪,她这般身份,意味着需要更多的机会,为此牺牲再多都不为过。
当然,有了机会,就得把握机会。
所以阿珍比练琴做得更勤奋更认真的事,是练剑。
她日日兢兢业业练的那把古剑,不长,约半臂,拔之却如星汉挥散,耍起来光晕湮颤,似引取天罡璨然。
剑身纹路屈襞蟠曲,凹凸可循,谓之,鱼藏。
然,薄如蝉翼,一线封喉。
鱼藏之剑,逆理不顺,不可服也,臣以杀君,子以杀父。听闻是东吴那边传过来的诛侯之剑,凶邪更胜正气。
阿珍却说它是勇绝之剑。
真当最是果敢无谓,也最是孤独胜雪,一如她飞散在琴音里的歌声——
她唱“君子于役,不知其期”,莫问归期,此行无绝期。
好一段生离死别,不知唱谁。
犹记那年的冬,来得格外早。亦在年关时节,阿珍提剑负琴掀雨而去,不愿错过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室暖香,思绪却渐凉。
若提起阿珍的佩剑,确实自那以后便不曾见过了。不过羲和宫离散后,当是华阳宫代为整纳了物什,搬移出废殿,至于移到哪里去……
我忽然抬眼,从没掩死的门缝里,看到了华阳宫幡明隆盛的景象,是我不曾肖想过的荣宠。
或许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也说不定呢……
干坐良久,我起身褪下衣衫。白皙肌肤被炉光映出几分清稠的蜜色,丝缕缭绕的青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