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定远侯府的马车缓缓驶离谷地,梁桢重新出现在山崖上,看着秦莞的背影,凌厉的凤眸中闪过莫名的神色。
就这样定定地看了许久,方才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画轴,缓缓打开,现出两位年轻的娘子,一位侧身坐在槛窗之下,一位笑盈盈地站在牡丹丛中,一人穿紫衣,一人着黄衫,皆是眉目如画,笑意轻浅,令人见之忘忧。
梁桢的视线落在那黄衫娘子身上,观其面目,竟与秦莞有八分相似。
不知想到什么,梁桢微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中似是闪过一抹痛色。他把画卷收起来,最后看了秦莞一眼,打马离开。
再说秦莞。
马车出了谷地,拐上一条平坦的官道。
看着头顶的日头,约摸到了巳时。秦莞也不怕颠簸,催促着家仆快快赶路。
将将过了两刻钟,便到了石桥村。
娘子庙建在村子南头,说是庙,其实只是一间一丈见方的小屋子,最初是用土坯和茅草搭成的,秦莞知道后出钱加了石料、铺了灰瓦。
庙前栽着几株粗壮的牡丹,一左一右各有一棵高大的槐树,庙内有一方石台,台上塑着一尊半人多高的泥像,面目慈和,眉眼含笑,观之可亲。
这尊泥像便是照着秦莞的母亲韩琼的模样塑的,这座小庙也是村民们为了报答她的恩情一砖一瓦搭起来的。
韩琼生于昌黎韩家,祖上曾有人官至宰辅,后改朝换代,族中子弟不再出仕,一心钻研孔孟之道,她的曾祖父曾于大名府开设大名书院,教诲桃李无数。
韩琼虽为女儿,却才名远播,十五岁那年因一曲《满江红》名动京师,被封为四品女官,伴于贤妃左右。二十岁出宫嫁人,成了定远侯府二郎君秦昌的结发之妻——那时候,定远侯府还叫武国公府。
韩琼心性旷达,不失和善,那年得知石桥村一带遇上水涝,不仅舍米施粥,还修桥铺路,之后每逢灾荒之年皆有钱米馈赠。
村民们心存感激,在她去世后搭出这方小庙年年供奉香火。
大伙料到秦莞今日会来,早早地将小庙打扫干净,瓜果点心也准备齐全,三五成群地站在土路上翘首以盼。
秦莞下车的时候,没由来地踉跄了一下。时隔五年,故地重游,竟觉得恍如隔世。
可不就是隔了一世吗,若非有幸重生,她此生再也没机会来到此地了。
飞云带着家仆给村民们分发礼物,秦莞穿过人群,独自来至庙中。
摆供品,燃香烛,烧纸钱,这些她向来是亲自动手,然而这一回手却颤得打不着火石。
好不容易点着了,秦莞方才俯下身,冲着泥像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母亲,女儿来看您了!”再抬头,已泪流满面。
从前她不大相信这世间有鬼魂,即便是年年前来祭奠,为的也不过是内心的一份哀思,然而经历了重生之事,秦莞不得不信了。
她知道母亲并没有“死”,就在某个地方默默地看着她,当她遭遇危难时母亲便会出现,用她那双温暖的手救她、护她。
“母亲,您放心,这一世女儿定会好好活着,让那些欺我、害我之人悉数得到报应!”
烛光闪了三下,将灭未灭,不知是不是韩琼听到了女儿的誓愿,不知她是支持还是反对。
留在谷中的那名仆从见识到了秦莞的厉害,不敢怠慢,亲眼盯着三具犬尸烧成焦炭,挖了个坑深深地埋了,这才匆匆返回家中。
今日之事他不敢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