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眠微微笑着。
刘滟君睨着她,仿佛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面庞雪白的如玉人般的女孩儿,有着最清澈而明媚的目光,最温柔善意的笑容,可不知为何,却能让人感到身上遍体生寒。
“你如此说,我难道便要纵容你?你当真对霍珩无心,就该趁此机会早早离去!”刘滟君虽然确实盼着有个长孙,但若不是真心喜欢霍珩的女子所生下,不但不会让她欢喜,只能让她厌恶。花眠动机不纯,她更是一眼都不想见到她。
“难道霍珩也知道?你不怕我同他说了,你费尽心机嫁给他,不是因为什么心生仰慕,不是如你在陛下面前说的好听,你不过就是贪恋他的身份地位?”
花眠道:“婆母所言不差的,不过,我没贪恋他皇亲贵胄的身份,尊贵与显赫于我而言,是过眼云烟,我也只不过是个小女子,想着过日子罢了,能过上好日子,谁还会去甘心吃糠咽菜呢?婆母生来便是公主,也没有花眠一生经历复杂,恐怕是体会不到,那如一只蚂蚁被人踩在脚底下苟延残喘的窒息感。但凡遭受过这种逼迫和欺凌的人,用点心思要往上走,这才是现实。何况,我也同样喜爱霍珩,我会待他很好,尽足作为妻子的本分,这点婆母可以放心。”
诚然,刘滟君也能体谅花眠的一两分苦处,但站在这个位置上,她不能接受。
花眠沉吟了片刻,又退让了一步。
“婆母若还是不喜欢也不能接受花眠,我可以答应,帮婆母为霍珩纳妾。”
刘滟君真怔住了,她实在是想不通,花眠怎么能费尽心机到了这个地步?倘若是真的喜欢霍珩,她不信她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她亦曾为人妻,她知道要妻子大方地接受丈夫枕畔另有他人是种多么令人无法忍受之痛,因此当年无论徐氏用什么手段,她都必须见招拆招,就算落得悍妒跋扈之名,渐渐失去了霍维棠的心,她也不曾有过片刻的后悔。
刘滟君冷眼睨着她,“你已有人选?”
“有两人。”花眠毫无隐瞒地托出,“现今在长安被我安置下,如若长公主需要,我立马将人带到公主面前,请公主过目。”
刘滟君非但不喜,反而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你要为霍珩纳妾,纳的全是你的人?照你之意,霍珩难道不是一世在你的监视底下活着?你口口声声说你心悦于他,非他不嫁,背地里却动着这样的心思?”
其实这种招当初太后见她终日郁结于心愁眉不展时,也曾提及,但刘滟君不肯与人分享丈夫,任何人都不可能。能说出这种话的,这不是什么妥协和退而求其次,这不过就是不那么上心,不那么在意罢了!
花眠放下了茶盏,“婆母可以仔细想想我说的话,若是还有别的不满,也可以对我言明,最终的契约达成之前,一切都还可以商量不是么。”
她起身走了,推开了嘉宁长公主寝房的大门,秋香色的衣袂裙幅于折角之处尽然消失,最后连跫音也湮没不闻。
花眠迎着曲折的回廊往自己寝屋而去,慢慢地,因为急急地喘气儿不住起伏的胸脯,终于平静了一些。
还是有一些紧张的,原来。
她靠在光滑的木栏上,修整了片刻,直至呼吸完全平复下来,方才带着笑靥走回寝屋。
栋兰正拾掇着屋内的灰尘,将两支修长的大红茱萸簪入了细口长颈的宝蓝牡丹纹瓷瓶之中,愈衬得茱萸殷红如血,醒目提神。
花眠坐了下来,啜饮了一口茶水,惦记着时辰,日头早已升上了澄湖,方才回来时,湖面上已是一片斑斓。霍珩早上醒得早,看时辰应该差不多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