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是阿婆留给自个儿单住的楼层,格外整洁干净,防盗门外的对联崭新,端午时挂着的艾草尚未取下,瞧着烟火气十足。
当然,这份齐整,也就愈发映衬出某些人当年胡作非为的痕迹——
不得不说,当年他们虽然喝醉,但还算是“胆大心细”,旁人做坏事都得偷偷摸摸,就他们俩,竟然敢公然在“包租婆”门口胡乱着笔,也因此才显眼异常,这才被阿婆特意留下。
思及此,路以诚讪讪一笑,却还是耐心地蹲下身,看向眼前墙壁那堪堪到腰的位置,一段熟悉的潦草笔迹——旁边还画了个大大的中指,想也知道是谁所为。
【哥、哥!别乱画……等等,哈哈哈哈哈你画的什么啊,我看看,十年饮……你还画个中指!破坏意境。】
【写得有没有文化?学你的——喂,臭小子!不准擦!】
他翻个白眼。
手指却分外温柔地,轻抚过那比划勾折。
良久,只淡淡嗤一声:“不伦不类。”
“礼杰来得不多,但每次上来看我,也像你一样蹲在这看,时间啊,过得真快。”
阿婆在他身后感叹:“对了,刚才我还想问,怎么你回了香港,不和礼杰一起来看我?”
“哦……”路以诚指尖微顿,下意识答一句:“他忙嘛。”
漫不经心地,却复又用指腹用力揩了揩那马克笔的印记。
擦不掉,顽固得很。
诚然,这句话如果换了别人问,哪怕是换了欧叔,他碍于面子,总还得要编出一大段谎话来圆。
在不熟知他们过去的人面前,撒谎说不认识;在懂得他们过去相濡以沫的人面前,装作依旧可以任性恣意,好似往日时光,以免自己“掉价”太多。
但在蒋婆面前,他生来就点满的撒谎技能栏,却微妙地黯淡下去。
想了想,又扭头,冲人一笑。
“而且阿婆,我和他分开很久了,一起来看你也怪尴尬的,我一个人来正好。”
“分、分开?”蒋婆愣了愣:“礼杰没跟我提过——”
“他当然不提,他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当时离开香港,我至少还跟你说了去学设计,跟他是一个字都没提,”路以诚站起身,拍了拍膝盖沾上的半点薄灰,“不过影响也不大,反正他都要结婚了,过去的事不提也好。”
他提起牛杂碗,重新挽过蒋婆的手。
“你放心,女孩子长得很漂亮,家里很有钱,也很有修养,”说话间,却又指指那处涂鸦,“所以呢,像这种‘黑历史’,我们就不给他留了。等过两天,我请个人,专门给你里里外外粉刷一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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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阴差阳错瞧见的两行字,整顿饭,路以诚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
除了明里暗里试探了两句蒋婆卖楼的意向、关心关心老人身体,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听着蒋婆絮絮叨叨地在耳边念经。
共同话题不多,不外乎是聊霍礼杰的种种琐事,但他就是懒得听,也跑不了,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两句。
“他偶尔会回来七楼坐坐,来得不多,但每年你生日,那肯定是要来的,”蒋婆往他碗里夹了口牛肚,小心翼翼地,复又连连窥探他面上神色,“他也没跟我说过你们吵架,只跟我说你出国忙自己的事……说是你那几年为霍家做的太多,有自己的追求也是好事,他很支持。”
说得倒好听。
“是啊,”路以诚应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