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芳妮始终没和他发生过最亲密的关系。
她的性观念并不保守,既然答应了和他交往,对象又是个受欢迎的俊朗少年,她对那件事自然也不会抱什么排斥心理。然而,真到了关键时候,她却忽然对自己感到了厌恶,同时也看到对方身上有无数扫兴的地方,比如:腹肌不够清晰,屁股不够翘,腰不够窄,大腿不够壮,小腿不够细长,脸不够小,嘴唇太薄,鼻骨太宽,睫毛不够长,眼睛不够大,还有——肩膀太平,脖子不够粗……于是,她每次都推三阻四地糊弄过去了,而他也很有风度地表示愿意等待。
——显然,精神恋爱终归太为难一个发育正常的热血西方少年。
对这个结果,她心底也早有预感,只是一直没去在意。
唉。算了算了。
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扪心自问,在感情层面上,她对他也不算忠贞,自身又没什么魅力值得别人死心塌地守身如玉,何必浪费时间怨愤苛责。
“芳妮?”
她平静地转过头。“克里斯托弗。”
克里斯托弗略显意外——从第一天起,她就只会叫他的简称。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手里拿着一盒她喜欢的蛋挞,问道:“写完了吗?”
“是的。”她拔出他的u盘,“至少a-,我相信。”
“噢,太感谢了,亲爱的。”他灿烂地笑道,俯身贴近她颊边。
芳妮避开他的吻,若无其事地拎着书包起身。
“不用谢。”她淡笑道,声音很轻,很慢,仿佛要与过去作郑重的告别,“我该感谢你才对。刚到这里的时候,我的日子真的很难过。我本来就不合群,不爱说话,西班牙语还不好,在这什么都不了解,什么人也不认识,比傻瓜和哑巴还不如……要不是你经常陪我,帮助我,让我适应了马德里,我可能已经逃回家了。”
克里斯托弗不由愣住,对她的语气和态度感到不安。“……怎么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把u盘递到他手里,“以后,你要独立完成作业了——或者,你可以让埃尔莎帮你,如果她识字的话。”
克里斯托弗浑身一震,瞬间恐慌地白了脸,张着嘴,不知所措地想要说些什么。“芳妮……”
“好了。”她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你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理解……我也不生气,不伤心,只不过,我觉得该到此为止了而已。”
少年羞愧地低着头,棕眼偷瞥着她,似乎还在考虑如何挽回,支支吾吾地说:“对不起,这是我的错,但是——”
“对或错不重要,这又不是上法庭。”她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过我真的不适合你——我想我其实是个无性恋,不该浪费你的时间。我真诚地祝福你,找到一个适合你的好女孩,然后幸福快乐。”
说完,她淡笑了一下,自顾自地拿走他手里的蛋挞。“这个就当写论文的劳务费了,谢谢。再见。”
芳妮溜得很快,没给克里斯托弗追赶的机会。
本来打算马上回合租的公寓休息,但脑子里纷纷扰扰静不下来,她便干脆上了街头闲逛。
即使正是隆冬腊月的时候,马德里依然浸润在灿烂温暖的阳光中,鲜明丰富的色调与她这个郁达夫式的零余者格格不入。
她感觉自己像死去多日又被耶稣复活的拉撒路,莫名其妙地爬出了坟墓,在不属于她的青空之下步履蹒跚,茫然无措。
又或许她是只无脊椎的水母,一上了岸,便醉倒于阳光下,在沙堆里融化瘫痪,没有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