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需要的不是这句话。
我也知道他不想听到别人这么说。
但我不知道……在这种时候,我还能够对他说些什么。
我慢慢地抬手,想触碰他的脸颊。
却又在临近的一刻收了回来。
我默默打了盆热水,沾湿手帕,蹲到他面前,小心地擦拭他脸上的血污。
他就那样垂着眼,不看我,也不避,一动不动。
我突然再也忍不住,倾身抱住了他。
“不怪你。”我听见自己反复地喃喃着,声音沙哑又难听。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抱着的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热烫的液体顺着我的颈侧不断流下。
他低低地哽咽了一声,终是伸手环过了我的腰背,死死地抱住了我。
我的泪水顷刻决堤。
屋外,闷雷声声滚过,雨丝绵密如线。
屋中,我们无助地拥抱彼此,不知是我支撑着他,还是他支撑着我。
5
哥终于成为了别武班新一任的的大将军。
从父亲手中接过这个位置,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但真等到了如愿以偿,他却不快乐。
从女真族夺回东北九城,是皇帝下给哥的第一个旨意。
而哥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以“未能保护好父亲”的天伦罪,将解怨脉从别武班罢免,发配到北地,驻守边境抵御女真的入侵。
发配和出征不同。
意味着他将长年在北方驻守,没有传令,不得南下回朝。
除了归家那一晚的相拥,我和解怨脉再没见过面。
得到消息时,他已走了一天一夜。
他没有和我告别。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跑过去的。
我仓皇地去求哥,哥没有答应。
“给我记住,江谷,”哥说,“他永远是契丹的狼崽子,非我族类,养不熟。”
哥还在怪他。
母亲听说后,也劝解过。
哥却心如铁石,从未有一刻改变过主意。
时光流逝,我渐渐走出父亲去世的阴影。
也给解怨脉去过很多封信。
他没有回。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过去,我以为是开京去往北地,路途遥远,他没有收到我的信。
八个月、九个月、十个月过去,我终于接受了现实。
他再没给我回过信。
自从哥扶灵归家,母亲便生了一场大病,从此缠绵病榻,不见好转。
金医师日复一日地悉心调养,也只把母亲的寿命延长到了父亲逝后第二年的春天。
而哥当上大将军后,更是把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建功立业上,甚少回来。
又是一年,小时候信誓旦旦非哥不嫁的花熙也和别的男人成了家。
开京偌大,却终是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6
我想父亲,想母亲。
想哥。
也想解怨脉。
又过了一段日子,久未着家的哥一回来就给我安排了一桩亲事。
哥大概是真的在为我着想,挑的人是他麾下的一位副将,一表人才,家世显赫,也没有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
最打动哥的是,这人说他从很久以前便钟情于我。
哥觉得他肯定会对我好。
——可我压根都不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