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半,我到了老家,北大榆树,我走路回去,我常对实验室的人说这里就是世外桃源,我们这里每户人家都有两个院子,较大的前院用来种菜,后院用来养家禽,仓库一般也在后院,但龚叔家不同,前院不止种菜,还有果树,我曾数过,十株苹果树,两株李子树,两株樱桃树,还有一个五米长三米宽的葡萄架和一小片草莓,门口的那两株柳树也是大有用处的,每年从树上锯下的柳条都用来做成筐之类的容器,龚叔带着我甚至用树枝和柳条做了两把躺椅。
龚叔是镇里上一辈人中仅有的高级文化人,听爷爷说,他是镇里第一个大学生,bj大学,但不知为什么,90年还是89年来着,就是在他即将毕业的那年,他带着龚婶儿回到了老家,从那之后,他们就再没出过镇子,镇长觉得让龚叔这样的人去种地真是太浪费了,就让龚叔夫妇去镇里的小学当老师,但最后只有龚叔一个人去了,校长没有让他当老师,龚叔一直没什么名分,也没有编制,但学校里任何事情他都可以做主,而现在,不止是小学,连镇中学也归他管,但大家还是习惯叫他龚老师。
我站在大门口,看着那条通向屋门的砖路,两旁的果树上已经结出绿色的果实,小时候我可以从现在这个样子吃到它们熟透,我掏出钥匙打开大门,进屋后我把带回来的红酒放进酒柜,咖啡和茶叶放在茶几下的抽屉里,我坐下将茶几上的一小碟草莓吃光,昨晚没睡好,困得不行,靠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
朦胧中听到龚婶儿的声音,这孩子,回来之前也不来个电话,我感到有被单盖在我的身上,但我还是不想睁眼,真的睡了过去。
我是被龚叔叫醒的,我去洗手间洗了脸,龚婶儿招呼我吃饭,晚餐很丰盛,但量不大,一小盘红烧排骨,一小盘五花肉炖豆角和一小盘清炒白菜,我们坐下后就不再说话,这是龚叔定下的规矩,吃饭时不能说话,我从小到大,这个桌上还没有出现过第四个人,即使是县城的领导过来,也不会在这儿吃饭,我一边吃一边思索怎么说我要去bj的事情,还想着要不要说我和安然的事情,结果越想越乱,一时间所有的事情都浮现出来,最后饭已经吃完了,我还是没有理清思绪。
我洗完碗回到书房,龚叔已经冲好了茶,这时隐隐听到洗手间外面的洗衣机响了起来,应该是龚婶儿在洗我换下来的衣服吧,龚叔示意我把音响打开,久石让的音乐在屋里飘荡起来,我在龚叔斜对面坐下,我什么也不说,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我就等着龚叔问我吧,我相信除了安然的事情,他对我的境况了解得一清二楚,我一口气喝掉了三杯茶。
“你去bj吗?”龚叔拿起公杯在杯子里倒满茶水。
“是,孙哥在bj入股了一个小的房产公司,让我出任代表常驻bj,我答应了。”
“也好。”龚叔喝下杯中的茶。
“也好?”我被他的口气弄糊涂了。
“到了bj之后,如果发现了什么对孙大伟不利的事情就直接对他把事情陈述出来,不要发表自己的看法。”
龚叔说完递给我一本书,书名<<轻松读懂财报>>,我知道龚叔的意思了,具体原因我不再细问,这应该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我回到家,第一次正面看龚叔,他的两鬓已经发白,尽管身形依旧挺拔,面容依旧自信,但那些白发却在不停地对我说着,他已经老了,他再也不能做你的依靠了,相反,以后你要做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