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平八稳墨守成规的砖石,朱红色一眼望不到头的巍峨宫墙,墙下低眉顺眼的宫人,桩桩件件都是千篇一律的乏味。苏鸢在这暮气沉沉的乏味中看见楚归淼是有些意外的。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楚归淼垂首作揖,换下了杀气腾腾的盔甲,一身绯色公服衬得他儒雅温润,世家公子一样,战场杀伐仿若前世。
只是公子形销骨立,不见多年前半分挽弓策马的影子。苏鸢瞥一眼他刀裁一般的鬓角,戴得一丝不苟严严整整的官帽下依旧露出星星花白来,将军白发。
敌得过万马千军,却挨不过岁月如刀。楚归淼为大燕劳碌半生,这飘摇江山却依旧如同西天残阳一般,一点点沉下去,留人空叹黄昏,无计可施。
苏鸢心底怅然,信口问道:“将军几时回的京?”话音未落便自觉问得实在多余,边将回京,须得先入宫觐见皇帝,他往勤政殿方向去,自然今日刚抵达金陵。
楚归淼眸光知礼地锁在地砖上,眉头悄悄蹙了起来,“三日前。陛下特旨,准臣先到先考灵前尽孝,不必即刻入宫觐见。”
苏鸢怔了怔,霎时明白了楚归淼的憔悴,原来他千里迢迢回京是为了奔丧,他一向寡言,悲痛都深藏不露,教人无从宽慰。
踌躇半晌,苏鸢终究只道:“将军节哀。”
楚归淼不做声,低垂的眉眼纹丝不动,心却紧缩一下。灵堂上听烂了的四个字,偏从她口中说出便是窝心的暖。
苏鸢看楚归淼神态漠然,自觉说得似乎敷衍得很,有些尴尬地挪开话题,“令尊仙逝,将军理应卸任还乡,丁忧三年,”苏鸢幽幽望向远处连成一片的煞白的屋檐,笼着一座日薄西山的宫城,沧桑得像是楚归淼鬓边的那抹白,“生老病死避无可避,将军保重身子。”眼角眉梢都是忧色。
他知道她忧心的是什么,北魏虎视眈眈,一触即发,他卸任三年,难保北魏不会趁势出兵。
楚归淼慷慨道:“臣已奏请夺情起复,不日返还雍州,攘敌安国,不死不休。”
苏鸢目光落回楚归淼身上,神色有些复杂,大燕历来以孝治国,双亲过世丁忧三年是朝臣雷打不动的规矩,无人敢破。
不守父丧,夺情起复,且不论楚归淼心底的苦楚,那些风言风语蜚短流长也足可将人脊梁骨戳折。为国为民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苏鸢十分敬重。
“将军大义,”她屈膝福身,颔首道“苏鸢代陛下谢过将军。”
楚归淼见状一慌,已伏跪在地,连忙埋首道:“娘娘折煞微臣了。”砖石被冻得发青,冷意渗过掌心直往骨头里钻。
苏鸢忙探手去扶,却堪堪停在半空,心底一阵懊恼,明知他一板一眼的性子,明知她自己金贵的身份,方才还施礼道谢,引得人行如此大礼。
她不动声色地将伸出的手笼回袖中,轻声道:“陛下还等着,别耽搁了。”
楚归淼眼睑微动,“臣告退。”
这一退就退至了勤政殿,楚归淼在廊庑下理了理衣冠才进去。
殿内静得很,安凌陌捏着笔凝神批折子,一旁的内官哈腰站着,大气都不敢出。楚归淼趋步在阶下站定,还未来得及行礼,便听安凌陌道:“你来了。”
他阖目倚着金丝楠木倚的靠背,毫不顾惜地揉捏着自己的眉心,霎时留了红印的白净miàn pí上是满满的倦色。
楚归淼抬眸看一眼,连忙跪倒,“臣楚归淼,叩见陛下。”
“免礼平身。”安凌陌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