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腥风血雨刀光剑影的过往被皇城繁复的富贵淹没,养尊处优这些年,她自己都快忘了前尘,仿佛从来都是尊贵无匹的皇后,也记不清这后位坐了多久,溯不到头,望不见尾,千秋万载地坐下去。
“将军面见过陛下了?”
楚归淼沉吟一阵,声音有些哑,百转千回的心事沉甸甸压在喉头,“陛下已准臣所奏,待家中先考丧事一毕,便动身往雍州去。”
话一出口便后悔,也不知为何要同她说这些的,突兀又造次。
“哦。”
苏鸢淡淡应了一声,抬眸望着夜空时怔了一瞬。
星月暗淡的夜晚,一旁杏树干枯的枝桠,落了影子在楚归淼脸上。
“画棠,给将军一盏灯。”苏鸢瞥过一眼,继而抬了抬手,步辇灵动地、知机地继续往前去了,向着灯火通明的保和殿。
那样漫不经心。楚归淼一颗心蓦地落回凄清黢黑的寒夜,连心头的一点失落都一叠细浪一般逐渐退回凌厉的寒意中,却莫名安稳。
她还挂念着自己走夜路无灯。他木然接过画棠递来的灯,怔了一瞬,“多谢娘娘。”
画棠福了福身,折身去了。
一句话也不知说与谁听,那人的步辇已走出很远了,前头余一盏形单影只的灯引着路。
那灯的同伴便在他手里,楚归淼入魔一般盯着那灯,静静伫立了良久。
灯花跳了一下,这才惊醒了风露立中宵的梦里人。
他缓步往宫外走去,与苏鸢的步辇的背道而驰。他与她一生都渐行渐远,此次兴许是永别了。
每逢大宴,乐师一管一弦尽是靡靡之音,萦着殿中央舞袖翻飞的莺莺燕燕,看着起腻。一众臣工亦是酒酣脑热、谈笑风生,若非有皇帝坐在上头拘着,只怕还有划拳取乐的。
隔了一道宫墙就是危机四伏民不聊生,也统统与殿内纸醉金迷的人无关。
苏鸢侧头望着安凌陌,他正面带笑意地看向阶下两侧觥筹交错的臣工皇亲,眸底到底是疲惫的。下颌隐隐生出青黑的胡渣来,教一身珠光宝气盖住,倒也瞧不出憔悴。
底下坐了一个身着异族服饰的男子,二十岁上下,并不束发,大半由一根革带缚住,犀牛皮制的革带,绕至额间,缀了一枚打磨得光滑细腻的墨玉,未缚住的发分股结了发辫,直垂至腰侧。眉眼深邃,俊朗非凡。
是乌穹刚继任的王,敏咚尔。
敏咚尔不惯身侧的布菜内官慢条斯理的伺候,一把将他手中的酒壶夺了过来,就着壶嘴豪饮两口。
“此酒名玉楼倾,绵醇清冽,较乌穹的烈酒味道是寡淡了些,可还喝得惯?”安凌陌指尖摩挲着杯上浮雕的梅花图样。
敏咚尔正了正身子,“专供上用的佳酿,自然是佳品。乌穹地寒,烈酒用来暖身子尚可,哪里有可品之处。”
话音甫一落地,保和殿朱漆雕花的隔扇门被缓缓推开,“一骑踏碎西天月,半壶醉倾十番秋。大王过谦了。”
吟的是名动天下的诗人描绘乌穹风物的句子,安明月声音清冽,落地珠玉一般,银狐轻裘披风卷了细碎的清雪进来,凛冽又清澈的寒意,满殿的纸醉金迷顷刻要坍塌。
敏咚尔眉心微动,眸光追着她一路到了安凌陌跟前。
安凌陌皱了眉问,“满朝文武为你庆贺生辰,你却迟来了这许久,成何体统?”虽是训斥,话里却听不出一丝怒气,安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