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开大抵知道那人对自己把赵国害至如此局面,心头是有怨恨的。可要不是他这一举,这“代王”可能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王族罢了。又哪能坐得王者高位?
“也没什么东西落下了,是该走了。”
“你今日一走,可能再也回不得来。”
嬴政今后可能不会再放他回来,秦赵翻脸后,他这个暂时与秦维护着表面和平关系的赵王也不会再容忍叛国之贼入国。
郭开听着,似是听到了再好笑不过的笑话,薄唇随意勾起一笑。
“随你们吧。我也没想再回来。”
他虽记仇,却从不念旧。
赵国如此。赵迁……也是如此。
“房陵那边……可有消息?”
“王上要真在意,不如自己亲自去看看。”
“郭开,你本是与他最亲之人!”
“……你错了。”
那时的他正视着赵嘉双眸,一字一句,面无表情。
“与他最亲的,从来是你,不是我。赵嘉。”
赵迁大半时间都与他呆在一处,可这大半时间里,念叨的抱怨的在意的,都是另外一人。
大抵那家伙想要的宠爱,他都能给,于是对得不到的陌路兄弟越发锥心刺骨念念不忘。
就像此时,他拨开锋叶荆棘,行走在幽竹榛莽间,举目所见皆是森绿一片,岩穴晦暝,潮湿暗冷。
大概得不到的才是最好,失去了才开始惦记。
他明明本该不念旧的。
这世上,从一至终地扮演好一个角色,比什么都难。
就如赵嘉这个永远清风朗月的兄长,就如他这个永远唯君是从的臣子。
就如赵迁这个,本可以永远可以胡闹下去的君王。
“哗……”
风吹沙叶的簌簌声响中,郭开和一众侍卫都警觉地抬起了头,捏紧了刀眉目沉冷。
“是谁?!”
山林里太静了,静得连雀鸟都噤了声,在恐慌中瑟瑟发抖。
郭开直觉这房陵不对劲的地方太多,先前村镇的百姓看见他们这些外来人进入,也是各个面露不善极其警戒。
赵迁流放至此……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等是这山中山鬼,留下你的钱财,尚保有一条小命在。若是不肯……便只能黄泉下再相见了!”
郭开讥笑,“我还不曾听得哪个鬼神贪恋人世俗物!”
神仙既不会吃猪食,山鬼又要那钱财何用。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夺来了也毫无用处。
那隐于暗处之人似是恼羞成怒,大吼了声,震响山野,“黄口小儿,你究竟给不给?!”
“我劝你打消这主意,我可是……”郭开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见自山上陡坡猛地冲出一群提刀挽箭的粗野男人,各个皮肤黝黑肌肉结实青筋虬结,该是在这穷乡僻壤深山老林里土生土长摸爬滚打而过的汉子。
郭开瞳孔一缩,急急侧身避开飞来的一箭,看着那如鱼投网飞洒而下的箭流,整个人如临大敌绷紧至极致,大喝了声,“给我稳住!拉着东西撤退!”
为首的敌人面相阴沉,体格魁梧身形伟岸,一举一动间却极是稳重,不慌不忙地向一众山贼发号施令。
这批人放箭,这批人夺箱子,这批人防守拖住带剑侍卫,另外一批上前冲锋捉人,还有一批辨清局势暗中下套。
郭开看着他们那阵势,心头暗叫不好,怕是专靠这为生的老练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