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张寡妇的声音尖利地响了起来。
“张婶,我是大平。”我抖抖索索地应了一声。
张寡妇稀里哗啦地给我开了门,转身冲着西屋喊着二狗蛋的名字,等到我跟着二狗蛋回到他臭烘烘的家里时,浑身都感到快要冻僵了。
因为上次他们一家进城,受到了我的热情招待,二狗蛋媳妇看见我一脸喜庆。可是等了好大一会,也没见我掏出该给孩子老人带的糕点,不免有点落寞,神色也黯淡了。
二狗蛋听说我要在这里借宿,就把老婆孩子赶到张寡妇的东屋去住了。我已经冷的不行了,就不管不顾地钻进了他们夫妻俩腥臭的被窝。
“哎呀,骡子,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二狗蛋也赶紧上了床,呲着牙有点意外地问道。
“没什么大事,回家拿些东西,跟爹拌了几句嘴,就出来找你聊天了。”我不愿说回来的原因,就编了个理由敷衍他。
“听说你们纱厂不行了,真是这样吗?”15瓦白炽灯昏暗的光影里,二狗蛋一脸疑惑地望着我,似乎期待着我的答案。
“你听谁说的?”我不知道百里之外的下吴洼,怎么会知道县城里的消息。
“俺是听会计四眼说的,前两天你爹在窑厂干活的时候也说了。他那么大的年纪了,还在干着和泥、托砖坯的累活,真是不容易啊,说是要挣钱盖屋,给你娶媳子呢。”
二狗蛋的话让我心里一紧,想着刚才爹佝偻着背劳累的的样子,心里顿时有点说不出的难受。
“你也在杲支书家的窑厂干活?”我有点不解地问道。
“你知道的,姓杲的原来是咱们村的小户,不知道怎么找上了市里的关系,支书就让他们给干了。这伙人太黑,包了村里的窑厂,砍了运河滩的树,说是增加村集体收入,钱其实都进了支书个人的腰包。”二狗蛋噏了下鼻涕,愤愤地说道,“我过年后进去邻村的石膏矿,不给狗日的干了。”
“是三红他们家开的矿吗?”我心里一惊,止不住问道。
“就是,你在咱们村的时候,三红她哥是咱们的手下败将,如今人家是发了财啦。你知道吗?三红和咱们村杲支书的儿子定亲啦。”二狗蛋又朝床下,噗地吐了口唾沫。
真是世事弄人,怎么都是这样的人发财啦,我想到了大额头肖美花,想到自己现在的状况,心里不由地一阵波澜。
看见我没有回应,二狗蛋以为我不高兴了,就赶紧岔开了话题:“骡子,你这次怎么没把媳子带回来呢?你上回说她长得像狐仙,不会是骗人的吧?你真能娶上这样的女人。”
“等今年开了春,我就带回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狐仙,到时候怕你眼珠子都得掉出来。”我身上刚刚暖乎过来,就随口说道。
“真得……”黑暗中,我看不清二狗蛋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夸张的声音。
我没有了再聊天的兴趣,就推说自己骑了一天的车子,实在太累想睡了。
阴冷的冬夜,静寂的村庄,二狗蛋很快就入了梦乡,我却实在睡不着,只能又坐了起来。我点了一支烟,静静的斜靠在土墙上,想象着爹为了给我盖房子,在冷风中辛劳和泥的样子,不知不觉眼睛有点湿润了。我知道家里的钱来之不易,每一分都是爹娘的血汗,现在厂里的情况又这么差,爹为了我娶亲,或者说为了吴家的香火,还要吃苦受累地区干活,我真是于心不忍。
我做好了拿不到一分钱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