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大伙都没有出工干活,围坐在保全室里,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不安的气氛笼罩在每个人的脸上。
“俺听说,老侯这次在市里开会,拍着胸脯表态,要继续带头改革,他提出了一个‘砸三铁’的方案,受到了市里头头的表扬。”张胖子两块腮帮子霍霍抖动,瓮声瓮气地说道。
“‘三铁’……他妈的,什么叫‘三铁’?”老黄师傅对这个词不太明白,睁大了眼睛望着张胖子。
“这个我也不太明白,好像我们的工龄什么都不算数了。”张胖子转过了脸,朝着刚在厂部开完会回来的许班长问道,“老许,厂里会议咋说的,这是个啥意思啊?”
许班长噏合着朝天的鼻孔,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侯厂长传达了市里会议的精神,这个‘三铁’就是说俺们现在都有铁饭碗、铁工资、铁位子……”
“许班长,你说什么?这不都是国家的规定吗?固定岗位,固定工资,再说我们又不是当官的,有什么铁位子啊……”我仰起头来,抛开了手里的课本吗,惊诧地问道。
“他妈的,这算什么改革,变着法儿整我们吗。”小蔡师兄听了我的话,不满地随声附和着。
“狗日的老侯!”张胖子滕地一下跳了起来,愤愤地骂了一句,“这帮混蛋如果真把俺们砸死了,厂子砸没了,他南蛮子还怎么当厂长呢?”
“你张胖子整天就是个小算计,遇到大事就转不过弯来。你还替人家老侯发愁,他现在巴不得把厂子砸没了呢。”老黄师傅气呼呼地瞪了张胖子一眼,“老侯的这个‘改革’,我算是看明白了,就是折腾咱们老百姓,把咱们改得什么都没有了,他们自己就越改越好,越改越富了。”
张胖子此时可能气疯了,又转过脸来,冲着许班长瞪着眼睛,咄咄逼人地质问到:“俺就不明白了,纱厂是国家的企业,是人民的财富,如果厂子真要是让老猴子弄没有了,这几千号人怎么生活?政府会饶了他南蛮子?老许,你和上面走得近,你应该了解情况,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许班长一下卡了壳,目光散乱,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又不是咱们想改的,都是老侯他们要改的,他们又不是笨蛋,能把自己给改坏了?现在明摆着,公家的东西改到了私人腰包,我们一个小工人能有什么办法,你去找老侯拼命啊?”一位老师傅接上了张胖子的话,一脸无奈地嘟囔着。
“还说俺们是工厂的主人,怎么什么权利都没有了?就真这样让老侯他们欺负啊……”张胖子的胖脸憋得通红,冲着铁皮工具柜就是一脚。
一屋子的人都没有了声音,铁皮柜沉闷的回声在房间里久久回荡。我此刻脑子里也是一片迷蒙,手中的书本已经读不下去了。
当天晚上,红姐下了中班,看见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桌子前读书,而是早早地躺到床上望着屋顶在发呆,不由地感到十分诧异。
“下学期马上就要开学了,你咋不温习一下功课?”红姐端起了脸盆,准备去院子里打凉水。
“你今天听说了吗?”我侧身望着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听说什么啦?”红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移到门口的脚步,止不住停了下来。
“老侯他们要‘砸三铁’。”我怒气冲冲地掀开被子,一下坐了起来。
“噢……这事啊,他砸他的,我们过我们的,咱们有手有脚,不偷懒耍滑,就算纱厂真不行了,还能找不到活干,吃不上饭吗?”红姐明